阿柱想了想，脫口而出：“十分！”

蘇如芳淡淡笑着：“你可真會哄我開心。”

蘇如芳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阿柱，走吧。”

蘇如芳一路奔走，來了趙玉梳所在的琉璃閣，侍女們見是蘇公子來了，分分讓開一條路來，白瓷更是喜極而泣。

也不怪她們如此舉動，實在是之前趙玉梳對蘇如芳的寵愛是有目共睹的。

之前公主府裡可不止有蘇如芳這一位面首，殿下病了之後，便把其他面首全都趕了出去，唯獨留下蘇公子。

不僅如此，更是以蘇公子的名字命名“如芳閣”，許其住着，至今未有改變。

雖然最近幾年趙玉梳見蘇如芳的次數少了，但應是有情意在的，旁人不敢怠慢。

趙玉梳卧床之後，眼睛就不大好了，她隻看到一個黑影離她越來越近，眼前的人逐漸變得清晰。

她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仿佛重新活過來一般，眼中還閃着希冀。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來人的臉龐，蘇如芳見趙玉梳如此熱情，更是迎上來，身體前傾，讓她摸到他的臉。

趙玉梳笑着喊他：“子羨……”

蘇如芳和白瓷像是司空見慣一般，對于趙玉梳的反應也不意外。

蘇如芳更是泰然自若，回應她道：“璎璎，是我。”

趙玉梳摸了他的臉好一會，忽然間，她瞳孔放大，笑容收起，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把手拿來了。

那嫌惡的樣子，好像剛才觸摸了多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她又認錯人了。

回過了神的趙玉梳，冷冷道：“玄色衣衫你撐不起來的，下次别穿了，不好看。”

蘇如芳道：“殿下可是嫌我扮得不像？還望殿下恕罪，剛剛不知殿下召見，所以來得有些匆忙，下次殿下可以提早叫我準備，我一定會扮得更像，絕不叫殿下失望，殿下，我說過，您可以把我當成他，我不介意的。”

聽蘇如芳如此說，趙玉梳似乎惱怒了。

“我讓你别再穿玄色了，你聽不懂嗎？你即便再努力，也隻有形似，并無神似，不過東施效颦罷了。”

蘇如芳不怒反笑，道：“殿下的脾氣真是愈發暴躁了。”

“你知道就好，還有，璎璎也不是你配叫的，你若是再敢這麼叫我，我就拔了你的舌頭，讓你重新回到如月坊那種地方去！”

蘇如芳斂了神色，恭敬道：“是，小人知道了。”

趙玉梳盯着他的臉，好像又發現了什麼，她用盡全部力氣撐起身子，将手臂擡得高高的，将他左眼角處的“痣”給抹掉了。

雖然那墨已經快幹了，但趙玉梳用了很大力氣，還是毀掉了那顆“痣”。

看，假的就是假的，輕輕一抹就現出原形了，根本不值一提。

此時蘇如芳的眼下多了一條黑色的痕迹，看起來妝容不整。

趙玉梳依舊用那無情的語氣對他：“滾！别讓我再看到你的這張臉。”

蘇如芳起身作揖：“是在下的不是，打擾殿下歇息了，還望殿下可以保重玉體，小人告退。”

蘇如芳非常識趣地離開了趙玉梳的視線。

蘇如芳走後，一名侍女又跑進來道：“殿下，太後娘娘聽說您病着，所以送來了能甯人心神的安神香，太後娘娘說……願您能日日高枕無憂。”

趙玉梳怒氣攻心，直接打翻了一旁盛着熱水的盆，幾滴水濺到了她的衣服上，她的皮膚感受到點點溫熱。

“滾，我不要她的什麼安神香！”

白瓷慌張提醒道：“殿下，這香您還是收下吧，若是聖人知道了怪罪下來……”

“滾！”

她才不管什麼怪罪。

這對母子，老的那個害了她的母後，小的那個害了她的丈夫，她如今，還剩下什麼呢。

那侍女退了出去，白瓷連忙上前安慰道：“殿下，您莫難過，我已經叫彩釉去給您買您最愛吃的紅棗山藥糕了，她即刻便能回來。”

趙玉梳淡淡道：“我都說了，我不愛吃什麼紅棗山藥糕。”

她繼續嘴硬着，她讨厭白瓷能窺探她的心事。

白瓷應和道：“是是是，是奴婢記錯了，記錯了。”

趙玉梳就這麼呆呆地躺在床榻上，四肢乏力，淚珠橫流，她也不知為何流淚，她總是如此傷感。

“子羨，子羨，我好想你啊……”

趙玉梳又開始說胡話了。

“蕭子羨，他就是個傻子……”

那些酒囊飯袋的世家子弟，各個頹廢不堪，沒人把燕京十三州當回事，沒人把北伐當回事，除了他，那個傻子，她的傻郎君。

趙玉梳曾經以為，她的郎君會死在和胡人厮殺的戰場上，那之後，她會走上和親的不歸路。

那時她的願望，就是自己和親的隊伍能夠與他的棺椁擦肩而過，她便可以撩開車簾，貪婪地看一眼他的棺椁，隻一眼，便足矣。

後來啊，可能是趙玉梳太過悲觀了，又或是，她低估了她郎君的勇猛聰慧，蕭裕成功的赢了胡人，為大齊取回了燕京十三州，亦改變了她注定和親的命運。

可惜啊，她沒能改變蕭子羨注定死亡的命運，蕭子羨沒有死在胡人的馬蹄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齊容不下一個功高的外戚，偏偏他就是做了驸馬。

她改變不了他的命運，是她無能。

她和蕭子羨，本來應該是一對人人豔羨的璧人，如果，她不是公主就好了……

“蕭子羨，我後悔了……”她喃喃道。

“蕭子羨，如果我們，能再重來一次就好了……到那時，我一定會毫不吝啬地對你訴說我的喜歡……”

若是能再重來一次，她一定會對蕭子羨好一些的，至少，不會再那麼冷淡了，趙玉梳這樣想……

可是，人真的會有下輩子嗎？

也許會有吧，希望她的虔誠可以感動神佛。

她本來是不信佛的，但她也曾在佛前許願，與他來世相見。

五日後，公主府内傳來噩耗，長公主薨了。

永昭帝聞之，以袖掩面，泣淚不止，吩咐下去，為他的這個妹妹風光地辦了葬禮。

在大齊，公主即便出嫁，死後也是可以葬入皇陵的，依舊算是皇家人，同時，念骠騎将軍蕭裕于江山社稷有功，許他與長公主合葬皇陵。

世人皆贊歎皇恩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