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樂冷顫的擡頭看，看到的依舊是她嘴角的酒窩和舒展的眉頭，以及，那一雙總是眯着眼睛看人的眼睛。

于樂從她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情緒，因為，她盡數遮擋。

她想到一個詞，老狐狸。

“逃出來了？”

“嗯。”

。

走廊盡頭黑壓壓的，似乎站着一個影子。

成無的白色手套沾着血，她仍是那副微笑的模樣，輕輕的捧起于樂的臉，用身體将她壓在門上。

“我是主犯，你是幫兇。”

于樂看着她的眼睛，這時候，于樂終于知道她眼睛的顔色了。

藍色的，像以前在紀錄片裡面看到的深海，無波無瀾卻處處隐藏的危險的暗流。

海底斷崖。

于樂看着她，好奇她會不會精神失常之下把她一刀捅死。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無論你我。

成無卻哼起了一首歌。

歌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

這是那天虛假的慶生上她哼的歌。

于樂靜靜聽着，心裡壓制不住的恐慌，她想問卻又問不出來，最終生生卡在喉嚨。

“生日禮物，第一份。”她看着于樂，按下了一個按鈕，别墅的監控閃出了電火花，從于樂的視角看，就像星星在閃爍。

“最後一份。”她貼近于樂的耳朵，說着悄悄話。

“好好活，求你。”

于樂下意識的抓住了成無的衣袖。

“為……什麼？”她聲音嘶啞，帶着哽咽。

在這一刻，她忽然真的相信成無不求任何回報了。

“大概是你真的恩将仇報将我置于死地了吧。”

于樂聽到她發出的氣音，有些失控的抓住成無。

“不，不是這樣的，不，不應該是……”

成無靜靜的看着她，似乎在想看她辯解。

但是于樂什麼都辯解不出來。

最後，成無歎了口氣。

“我該叫你什麼？想要誇獎的壞孩子？”

“但是，你的報複執念很強且不折手段，不能誇獎。”

“你該離開了。”這是成無第一次對她嚴肅，也是最後一次。

她，設局殺害了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傻子。

她，親手葬送了成無為她建立的新生活，将自己殺死在了過去。

。

一名警官精神失常拿着刀闖進别墅殺害别墅主人全家無人生還登上了熱搜。

于樂作為成無收養的孩子在觀衆席看着法官對成無的審判。

她扣了很多次手指，最後仍是沉默。

直到最後手铐套在成無手上準備被押送下去的時候……

“等等！”于樂大喊，對着成無方向。

回應她的是成無回頭的苦笑。

“好好活。”她無聲回答。

。

收拾衣物的時候，于樂翻出了一個日記本。

【每次誇獎她洗碗洗的好，拖地拖的好的時候，她總是會低頭不回答呢。該不會是在害羞吧？真可愛。】

【真的是在害羞！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帶她去了大學教室，她似乎有些漫步經心……臭丫頭，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帶你看看未來還不珍惜！】

【送她去學校了。希望她早點放下執念，立地成佛立地成佛……】

【缺少什麼就會渴望什麼……我渴望愛，有回饋的愛，哪怕一次就足以滿足。今天這丫頭主動給我夾菜，不錯不錯有成長。】

【誇！我要使勁的誇她！嗚嗚嗚嗚嗚怎麼會有這麼懂事的孩子，記得我生日……呃，怎麼感覺我帶了個保姆回來？我的初衷不是這樣的啊！】

她定定的看着，眼淚忽然不争氣的流下來。她擦擦眼淚，繼續往前面翻去。

【這女孩，真的有點奇怪啊。】

日期是她第一次來警局的時候。

【挺像我以前的】

她繼續翻着，發現後面是一張畫。

一隻低着頭生氣的白色小貓還有小貓旁邊用尾巴拍着白色小貓背部的悠閑黑毛藍眼的眯眯眼小貓。

她再往前翻，發現是一大堆無意義的亂塗亂畫。

很暴躁。

她繼續往前翻着。

紅筆寫就的大字映入眼簾。

【死！】

她一愣，繼續翻着。

但前面什麼都沒有了。

。

數年後，當陽光重新透射進入窗戶，照在那染血的警号上。

一旁的小吳，不，現在應該稱為老吳了，不斷的搖頭。

“這姑娘，遇到什麼事就義無反顧的往前沖……不要命似的。”

“她說，她是在贖罪。”

。

壞的土壤，決定一株植物成長的下限。上限，有無數可能。

但殺人償命，扼殺了所有可能，不可違背。

殺人償命她知道，物盡其用她也知道。

那就，先物盡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