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朔對他這個動作再熟悉不過，下意識跟着擡手，握住自己的弦月彎刀：“下去？”

靈舟上弟子衆多，不是打架的好地方。

君辭不搭話，靈劍铿然出鞘，身形一閃，化作一道白色流光。

燕雲朔緊随其後。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沖出靈舟，迅速糾纏在一起，兩人在數千米的高空中疾速下墜，刀劍相撞的玎玲聲混在破空而落的風嘯聲中，如敲金擊玉般急驟而猛烈。

甲闆上的弟子們都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紛紛跑到船舷邊，探頭往下看——

“夭壽啦，燕師兄和君師兄又打起來了！”

“快去找師兄和師叔啊！”

也有弟子疑惑地問旁人：“不是說兩位師兄在幻境中已經重修舊好了嗎？怎麼又打起來了？”

“我覺得有一種可能，師兄們隻是看起來在很兇地打架。”一名從幻境裡出來的弟子道，“在大虞朝他們也這麼玩過。”

另一名弟子接話：“然後他們就成親了。”

“剛才燕師兄靠在樓梯邊，應該就是專門在等君師兄吧。”

“我隐隐約約聽到他們也在說成親什麼的……”

旁邊的人一驚：“所以幻境之外也已經進展到如此地步了嗎？”

太虛宗一衆弟子都支着腦袋，看着靈舟下方兩道糾纏不休的流光，齊聲感歎：“看來兩位師兄也離成親不遠了。”

君辭和燕雲朔都該慶幸自己沒聽到靈舟上的人在說些什麼，此時還能心無旁骛地對戰。

身邊罡風獵獵，刀劍之間每碰撞一次就迸出無數靈力火花，君辭手腕一翻，劍尖無比刁鑽地躲過橫架着的雙刀，直取燕雲朔面門。

燕雲朔仰頭堪堪躲過，左手一橫，彎刀寒光凜凜的刀刃就由下而上劃向君辭胸口。

兩人在一息之間交手數招，都沒有占到什麼便宜，在一次靈力對撞中短暫地分開一瞬，馬上又纏鬥在一起。

都是金丹初期、都是頂級資質、都是變異靈根，君辭和燕雲朔從修為到天賦都勢均力敵，一旦碰上就要過上許久，才能在毫厘之間分出勝負。

鳳凰一族從誕生之初就有兩脈傳承，一脈是火性靈根，以鳳為姓，一脈是水性靈根，以君為姓，君辭繼承了君暮寒的變異冰靈根，所以也跟着君暮寒姓。

按照冰靈根的特性和君辭的性格，其實他最開始是想當個純粹點的法修的。

不用和人貼身肉搏，也不用拿刀動槍地劈砍，隻用衣帶飄飄地催動法術，就能遊刃有餘地掌控全局。

很優雅，很高貴，很符合他的身份和氣質。

但奈何遇到了燕雲朔，這人從小體術和近戰就十分出色，無論什麼武器都能玩出虎嘯龍吟的氣勢，得到那對弦月彎刀後更是勢不可擋；而君辭最開始因為不喜歡别人離自己太近，疏于練習體術和近戰，在課上好幾次慘得第二。

那之後他痛定思痛，選了武器中最靈動飄逸的長劍，每天起早貪黑，苦練劍術，終于在近戰課上也分走了一半的魁首之位。

燕雲朔得了天級靈器弦月彎刀，君辭軟磨硬泡地讓鳳懷卿給自己煉了一把天級的本命靈劍，名喚素塵，取“旭日開晴色，寒空失素塵”之意。

這劍最主體的材料取自極北之洲中心區域的萬年寒魄，望之如秋水琉璃，澄明剔透，但這極寒之劍的劍心卻還嵌着一點燦爛的金光，仿佛冰封着一輪太陽，揮動時凜凜寒氣與日之精華一同傾瀉而出，如曜日當空下一場席卷萬物的雪崩。

這是因為陽世間最冷的極北之洲，其實是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煉劍的那塊寒魄生長了千萬年，便被日之精魂照耀了千萬年。

修真界萬物相生相克，陰陽輪轉，極寒與極熱相輔相成方生出一塊極品寒魄，被君暮寒采下，又被鳳懷卿親手煉制成君辭的本命靈劍。

修真界的靈器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素塵的品級絕對是天級中的上品，距離仙器隻一線之隔。

剛好和燕雲朔那對出自上古密境的弦月彎刀平分秋色。

這下好了，兩人連靈器都旗鼓相當，每次打起來耗費的時間就更久。

從天上打到地下，從落日西沉打到明月當空，什麼南柯幻境、神木開花、宗門八卦，統統都被抛到腦後，君辭現在滿腦子就一個想法，他要赢。

君辭和燕雲朔打起架來像一陣狂風，席卷過一片山川湖海，現在不知道闖入了中洲的哪個地方，一片深山老林，周圍樹影重重，陰翳深深，月光照不進來，連蟲鳴都聽不到一聲。

但這瘆人的靜谧感已經被密集的刀劍相擊聲打破，叮叮當當地一連串靈力火花迸濺開來，照亮素塵劍身上君辭和燕雲朔互相對峙的眼睛。

君辭死死盯着燕雲朔，不放過他的任何舉動。

時間過了這麼久，兩人的靈力和體力都到了極限，現在拼的就是誰更能忍耐靈脈和肌肉的痛苦，更能掩飾住自己的破綻。

忽然，君辭看見燕雲朔握刀的右手手腕微微一顫。

這是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在君辭眼中，也是個極其明顯的漏洞。

但在動手時，他卻罕見地猶豫了一瞬。

燕雲朔的右手手腕有舊傷——在大虞朝。

是為了君辭受的。

回憶和現實隻交叉了一刹那，君辭很快反應過來，正要出劍，眼前卻驟然一黑，一條巨大的長影猛地竄出來，狠狠撞上他對面的燕雲朔！

事發突然，兩人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出變化，君辭眼睜睜看着燕雲朔被帶走，緊接着，黑暗的樹林中響起一連串樹木被連根撞倒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