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朔一邊安慰自己一邊走路,忽然被人攔住,一擡頭發現玄陽子摸着胡子站在自己面前。
燕雲朔:“師父?”
玄陽子面色十分複雜地看着他。
燕雲朔被看得渾身發毛:“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
“剛剛鳳尊聯系我了。”玄陽子問他,“你知道鳳族那棵梧桐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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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辭冷着臉站在船頭。
他生得極好,眉眼處最細微的弧度都精緻,皮膚白皙得幾近透明,仿佛一樽冰雪雕成的塑像。
世人皆知君辭乃鳳族的小公子,作為鳳尊和鳳君的親生子,君辭的五官完美繼承了當初的九洲第一美人鳳懷卿的所有優點,神态卻更肖似他那号稱當世最強戰力的父尊,壓着眉眼往船頭一站,讓人無端覺得空氣都冷肅了好幾度。
太虛宗的弟子們悄悄觀察君辭的神色,感受到他身上來自天級冰靈根和金丹期修為的威壓,以為他是不高興自己的私事被當衆讨論,都閉上嘴,慫慫地退遠了些。
隻有從小和君辭一起長大的榮明羲知道,君辭這不是生氣了,而是自閉了。
眼看着君辭手掌下的船舷漫出一層寒氣騰騰的白霜,榮明羲咽了口唾沫,往旁邊蹭了一小步:“表哥,沒事的,你也知道咱宗門這些人,大家也就一時新鮮,過幾天就都忘了。”
君辭沒說話。
過幾天忘了有什麼用,他現在的清白已經全被燕雲朔給毀了。
再說了,太虛宗的人記性都好得很,八百年前前任掌門和劍靈的風流韻事現在都還能回憶得有鼻子有眼,他和燕雲朔這點爛事至少還要被傳唱個幾十年。
現在還隻是靈舟上的人知道,等回到宗門,太虛宗上上下下數萬人就都會知道——君辭和燕雲朔在南柯幻境裡搞到一起了。
再有心打聽一下,就會知道,他君辭還曾經為了燕雲朔抗旨不尊,為了燕雲朔起兵造反,不顧群臣反對封燕雲朔當皇後之後還要封他當攝政王。
全宗門都會知道,他君辭居然被燕雲朔迷得失了心智。
君辭越想越絕望,手上用力一捏。
榮明羲大驚失色:“表哥!”
君辭低下頭,發現手下的白霜已經化為齑粉,天級靈玉打造的船舷裂出幾條森寒的縫隙。
他盯着船舷上的裂縫看了幾秒,擡手扔給榮明羲一個東西。
榮明羲接過來一看,是個小錦袋,裡面是一整袋上品靈石。
君辭:“修船費。”
人都自閉了還記得損壞公物要賠錢,榮明羲都要被君辭感動了,見他一臉生無可戀,絞盡腦汁地勸他:“幻境而已,都是假的,反正這次大比最後是表哥你赢了,至于過程麼,就沒那麼重要啦,表哥你又不是真的要和燕雲朔成親……”
他不說還好,一說君辭就想到鳳懷卿說的話。
“天命不可違,就算你現在不願意,天道也總有辦法,讓你們在花開之時如期成親。”
天殺的。
君辭周身的氣壓更低了。
他正難受着,識海深處忽然一閃,燕雲朔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你在哪?】
【?】君辭皺眉,【誰允許你用鳳鸾引跟我說話?】
這次輪到燕雲朔敲問号了:【你強行放進我識海裡的東西,還不讓用了?】
君辭:【你不許用】
燕雲朔:【我偏要用,你管得着嗎你】
君辭冷笑:【這是我爹設計給道侶之間方便聯系的印記,你什麼身份,跟我用這東西?】
燕雲朔沉默了一下,經君辭這麼一說,确實覺得有點膈應,但君辭不讓他用他就不用,顯得他很聽君辭的話,這也讓他不太舒服。
最後燕雲朔沒接話,繞回了最開始的話題:【你現在在哪?】
君辭:【關你什麼事?】
燕雲朔奇了怪了:【你吃炮仗了?】
往常君辭和他不對付,但很少和他打口舌上的機鋒,也很少故意擡杠,今天一上來說話就這麼沖,燕雲朔有理由懷疑君辭吃壞了腦子。
君辭本來就不高興,現在更不想和燕雲朔這個罪魁禍首講話:【有事啟奏,無事就滾。】
他語氣挺不耐煩,但這句話說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君辭在太虛宗沒有讓人“啟奏”的機會,隻有在大虞上朝時,面對一幫子說話七拐八彎繞不到重點的老頭,會冷冷地讓他們“無事就滾”。
一般這種時候,燕雲朔就坐在龍椅旁邊的攝政王專屬座位上,笑眯眯地撐着下巴看君辭罵人。
面對這一堆棘手的老頭,他倆分工十分明确,君辭負責唱白臉把老頭子們壓制住,燕雲朔則負責唱紅臉緩和氣氛,假裝為朝臣說話,有時裝得太真誠,就能收獲君辭的一句“你也滾。”
君辭一怒,朝臣們就都氣焰盡失,戰戰兢兢地跪下,聽從皇命滾出大殿,隻有燕雲朔,滾出去過不了多久,就又會滾回來——往往會趁殿裡無人直接滾上君辭的龍椅。
無意間一句話帶出一連串回憶,君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識海中那個印記還在閃爍,燕雲朔:【你……】
君辭不想再和他多說一個字,一個“滾”字下意識沖到舌尖,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改成:【你閉嘴!】
說完,君辭直接掐斷靈力,不再給燕雲朔傳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