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也不知身體内的哪一根神經從巨大的分裂感中推理出來:“他……他!背的袋子裡其實是偷來的贓物!”
唐燭猛地擡起通紅的臉,悲憤地捉住了付涼的手,不顧形象道:“他就是那具屍體對不對?!”
是時,付涼的心早已在别處了。畢竟對他來說,距離講述“垃圾桶藏屍案”的故事仿佛已經過了一整個世紀。
他正想抽離自己的手。
卻發現男人的掌心熱的不行,包括那張臉也是。
艾伯特少爺似乎因為覺得新鮮,暫且原諒了他如此遲鈍的回答,反而問道:“嗯,那你打算去哪裡找盜竊犯,唐先生。”
唐燭覺得那根羽毛又奇迹般飄了回來,在自己心髒附近停留了片刻。
“我的話……盜竊犯熟悉倫敦城區的環境,作案時沒有幫兇也不用馬車,說明他八成就住在倫敦。
啊……我知道了,他因為被巡警追趕,沒有力氣再跑了,于是索性用垃圾桶把贓物順坡滾了下去!我會帶着巡警在下坡處附近的住宅中找一找!”
付涼本以為這人得到自以為珍貴的答案後會松開自己,誰知并沒有……
現在,唐燭仍舊睜着雙澄澈透亮的眼睛望着他,表情雀躍,爪子裡還攥着他的手。
他有些無奈,改口道:“恭喜你,你會找到他的。”
得到了肯定,唐燭仿若親手破獲了這樁“大案”。他激動地難以置信,先是控制不住地傻笑了一會兒。
又神采奕奕地說了一些謙虛的老套話,最終才放過了他。
以後盡量不要再做這些浪費時間的蠢事了。比如給自己的室友講故事…之類的。
付涼心想。
而這一切,不知何時卻讓店主老頭聽了去。待唐燭進入微醺的第二階段,托着下巴玩兒杯子時,老人正和身後的夥計小聲說着些什麼。
沒一會兒,店主就來找唐燭搭話。或許因為他顯然是兩人中,看起來比較親切的那位。
店主:“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老頭子我的耳朵快要聾了,剛剛聽見您兩位交談中,提到了一些案件的偵破?”
唐燭雖醉着,口風在這件事上卻相當嚴。他晃悠悠望了眼天花闆,想找句合适的話搪塞過去。
“是。”誰料付涼卻開了口。
“啊,我就知道二位不是普通商人!是這樣是這樣,我們小鎮裡最近也發生了一些事,不知道您二位能否幫上一些忙?”老人喜出過望。
付涼拎出金鍊懷表,邊看邊道:“三分鐘,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于是店主重新蹲下去,從櫃台下其中一堆破舊的書上拿出本手抄的小說,簡要地概括起來:“是這樣先生,我們鎮子裡有個年輕姑娘叫甘索,她獨自居住在積霧山谷附近的湖泊旁,性格孤僻,沒什麼朋友,靠着謄抄書籍賺一點錢。可近兩天,我發現她抄寫的書變少了,以為那可憐姑娘生病了,和郵差一起去看了才知道,木屋裡根本沒人。甘索好像失蹤了。
我也找過鎮子裡的警員,可他們說雨季山上的森林太危險,不能大規模尋找,隻沿着甘索的木屋找了找,最後斷定她可能隻是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這絕對不可能的,先生。每天早晨我都在酒吧裡,對面就是租賃馬車的驿站,我問了驿站的人,這半個月來因為暴風雨根本沒人用車。我想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說着他将書妥善放在吧台上,又從口袋裡拿出來一封信,焦愁道:“先生,我明白這聽起來并不是什麼大事,但那姑娘獨自一人來到缪斯鎮,沒任何親人朋友,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希望您能幫忙。”
接下那封信的是付涼身旁的護衛。青而年隻是聽着,并在約定的三分鐘時限的最後幾秒站起身。
雖然已經共處了一段時間,唐燭還是險些沒跟上付涼的動作。
等他晃悠悠被護衛從椅子上攙起來時,本該已經離開的人竟還在身旁。
“《呼嘯山莊》?”付涼的視線落到吧台上。
那裡是一本書。封面寫着《呼嘯山莊》幾個單詞。
老頭雖被問的一愣,卻也回答道:“……是、是十天前,從甘索那裡買的。因為原來那本已經被我翻爛了。”
或許是覺得這場談話進行與結束都沒頭沒尾,老人不放心道:“我知道您一定覺得奇怪,為什麼我這個無親無故的老頭子會擔心甘索。上帝面前不敢撒謊,您就當我是心疼這孩子和我一樣,是獨自漂泊在外的異鄉人吧……”
付涼再沒多問别的,微微點了個頭,轉身離去。
護衛攔下了欲要再說其他的老人,隻留下了一張鈔票結賬。
印有女王頭像的紙币下,還壓着張拜貼。上頭用燙金的墨寫着:卡文迪許公爵所屬·積霧山莊。
然而短暫時間内發生的一切,都讓唐燭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們分明應該到達山莊大睡一覺,明天釣釣魚、打打高爾夫。
總之養精蓄銳,後天下山采買東西時“碰巧”去辦連/環殺人案。那起驚動了遠在千裡之外蘇格蘭場的“無頭屍林案”。
再有,原著裡付涼此趟行程中唯一收到的信,便是封裝着薔薇花瓣的“證物”。也正是兩天後反派需要靠放火去山莊内盜竊的東西。
這一切,究竟是“節外生枝”,還是提前步入正軌。
“怎麼了。”比起老人後面的誠懇請求,付涼選擇把注意力放在蔫蔫跟在身旁的唐燭這邊。
“沒、沒什麼……”他幹巴巴扯出個笑來,暗自卻已經開始同情自己。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唐燭一直覺得,目前來說,在本次案件中負責“放火與偷竊證物”的最佳反派人選,就是他自己。
如果非得做的話——
要是在男主家放火就算了,點着就跑呗,大不了在幫忙撲滅。可、可潛入人家卧室盜取信件,簡直是要他死……
最可惡的是,本來還有兩天時間做準備工作,現在搞得,今晚沒準就要行動。
“不,你看起來在思考。是什麼問題?”付涼在被打開的車門站住腳,示意他先進去。畢竟太陽落山前,他們必須到達山莊,這樣才更安全。
唐燭醉意熏熏,擡起因酒精泛紅的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嘴上小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随後便搖搖晃晃上車了。
付涼則選擇在車門處停留了幾秒。
他在逐漸偏西的日光下回憶着自己總共喝了多少酒,然後也跟着皺起了眉。
如果沒聽錯的話。
他問的是:“你睡覺習慣關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