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涼:“護衛并沒有任何偷竊寶藏的可能?”
船長:“是。”
付涼:“那就對了。”
船長:“?”
怎麼就對了?
于是,真相就這麼長出腿跑到了他們面前。
“因為密室裡,根本沒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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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内外已擺開預備延續至夜晚的筵席,鋼琴曲悠揚婉轉,主樓内外人頭攢動。
維納大人已經出面告知賓客,宴會将直至明日清晨。
屬于貴族名流的狂歡,交織着奢靡與瘋狂。會晤、舞伴、酒水甚至餐點,都能成為這群驕矜人們的無聊賭局。
就連“舉目無親”的唐燭都遭到了牽連。
幾位淑女正擺開籌碼,賭他領口那顆惹眼的寶石價值幾何出自何方。
“唔,成色絕對算得上頂級貨,打磨工藝也并非出自普通匠人之手……”
“我敢打賭,這東西怕隻有一個地方才能搞到。”
“你是說落九天?這麼想來也是,畢竟那地方經常往皇室進貢珠寶呢。”
“漢唐大道的落九天?是了,像是那邊的手筆。”
“好看是好看。但我甯願花大價錢收藏,也絕不會佩戴。寶石大,顔色又挑人,隻會喧賓奪主。這位先生戴着勉強能壓過。”
“是啊,東方人居然能這麼好看嗎?我還以為隻有小殿下算例外呢。”
“小殿下隻是有東方血統,我看他卻是純粹的東方長相呢。果然,柔美在硬郎面前一文不值。”
“噓,他好像看過來了。”
毫不知情的唐燭環顧周遭,依舊沒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方才維納大人将寶藏失竊一事全權交由付涼處理。而他更是要求自己獨自調查,任何人不得打擾。
從辦公室出去後,兩人便再沒碰過面。
倒不是怕案子破不了,唐燭擔心的,是書中男主受傷的情節。
況且,這也是個增進兩人友誼絕佳機會。
他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小口紅酒,被迫跟完全不認識的人們碰杯寒暄。
剛應付完一群商人模樣的南亞人,便發覺自己又被幾位打扮浮誇的中年女士包圍了。
女士們開始還算得體,隻一味地跟他喝酒,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後頭竟有意無意往他身上貼,或拿那芳香撲鼻的小扇遮擋,順便撫摸過他西服下流暢的肌肉線條。
因為常常參加比賽的緣故,此前唐燭幾乎從未喝過酒。他完全沒有經曆過醉酒,總怕會誤事,好不明顯地謝絕了各位的邀請,放下高腳杯,逃出了人群。
順着扶梯上樓,他在七拐八拐的樓道裡尋找到洗手間。剛往臉上潑了捧冷水,冷靜了一秒。
第二秒就聽見背後的隔間内隐約傳出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來。
他本有些迷糊,直到在水流聲後,捕捉到明顯的喘息聲。
唐燭濕淋淋僵硬在原地,剛恢複正常的臉重新爬上绯色。更不要說,現在充耳的嗓音,明顯來自于兩名男士。
他顧不得擦拭水珠,便沖出了門。
甫一轉彎,正撞見了獨自憑欄飲酒的青年。
唐燭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跑到人家面前,呼吸都不算均勻:“付涼……”
甚至沒意識到在那人面前,自己的模樣顯得多狼狽。
付涼睨了他一眼。
潮濕的劉海與面頰,水珠随着喘/息從下颚滑落。面色因酒精變紅,表情像是受到了驚吓。身上還包裹着紅酒與女士香水味兒。
他收回目光,大概是對他如何從名利場與女人堆中逃出來這件事不感興趣。
“我、我終于找到你了。”說罷,唐燭都覺得自己如同與大人走散的孩童,難以抑制地感到丢臉。
“找我做什麼。”付涼捏着一隻玻璃杯,手指輕輕敲擊着木質雕花欄杆,顯得悠閑自在。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他抿了抿唇,“我是說,跟你一起找寶藏。我不會礙事的,就隻是跟着,萬一遇見危險,我還能——”
“還能怎樣?”
唐燭咬了咬牙:“保、保護你。”說完之後,欲蓋彌彰地擡手揉了揉眉心。
幸虧付涼腦回路不尋常。甚至看都沒看他,平淡道:“嗯。”
他這才沒被難為情的話搞得無地自容。
見對方沒有再拒絕,他又往前了一步,順着他的視線向下看去。
足足盯了幾十秒,也沒察覺有什麼人可疑或者哪裡不對勁。
“對了,付涼。辦公室裡,你說密室沒少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他想了許久也不懂這其中有什麼玄機。
寶藏明明被盜,怎麼又叫沒丢?
艾伯特少爺完全沒料到他還卡在如此久遠的環節,險些要以為唐燭在開玩笑。但側過臉卻又看見雙清亮的眼,完全不像是在裝。他才得出個驚人的真相。
——居然是真的,這人是真搞不懂?!
他有些無奈,重複道:“那地方我檢查過,可也隻是檢查了環境。懂了?”
付涼檢查過密室。
旁人無法揣摩,但以唐燭對男主的認知,他完全相信密室的安全性。
而他現在又說,自己隻是檢查了環境……
也就是說,付涼當天并沒有見到寶藏嗎?
是了,這同時能解釋船長為何不願說出原委。因為寶藏本身,可能不便示人。
“密室沒有少任何東西……”唐燭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道:“難道,難道在昨天早晨你登上女王号之前,寶藏就不在密室了?!”
震驚之餘,他看見付涼微微颔首。
“那他還質疑你?!”他徒然體會到揭開謎底的愉悅感,一陣頭腦風暴後,斷定:“一定是那老頭子監守自盜。他裝模作樣邀請你去密室,實際就是想造成大家默認寶藏在裡面而且安全的錯覺。然後又假裝寶藏被偷,所有人都看不出端倪來,也自然沒辦法,他就能把寶藏據為己有——”
他正說得全神貫注,耳畔擦過聲輕笑。
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強行結案了。滿腔的憤慨就這麼洩了氣。他愣愣地轉臉,正對上付涼的側臉。
是垂眸微笑的模樣,唐燭第一回見。
“怎麼了……”他心頭砰砰狂跳了兩下,問話聲低到塵埃中:“不對嗎?”
付涼将杯中最後的酒喝盡了,視線仍然落在樓下大廳内,答非所問:“剛剛有吃東西嗎。”
盡管如此,唐燭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吃了…一點。”
“走吧。”青年順手将空杯子塞到一個路過的賓客手裡,徑直往樓道深處走去。
他們并肩而行,途徑洗手間時,遇見兩個年輕的男人在門旁朝這邊寒暄。
“小殿下,許久不見啊。”
嘶,這聲音,可不就是剛剛……
唐燭又暗自尴尬了一瞬間,沒敢看兩人松散的領結。
幸好付涼顯然不記得他們,隻象征性點頭示意便路過了。
還催促道:“快些,我可不想在船上喝明天的早茶。”
他這才松了口氣,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卻不知,付涼在光線昏沉的走廊内微微皺起了眉。
腦子浮現方才唐燭跑過來時的場景,心底記下了自己鮮有的失誤:原來不是喝了酒才臉紅。
是因為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