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曹維恍然大悟,這個世界瘋了。
天空之上,祝餘與黎禾騎着飛鴻,穿過雲層,朝下飛去,最終落在梨園之前的那片蘆葦群之上。
“收。”
飛鴻變回界子落回祝餘手掌。祝餘收回界子,忽而嗅得一股熟悉的氣息,全身一顫。
黎禾敏銳捕捉到祝餘情緒變化,擡眸看向他,見他露出了惘然的眼神。黎禾知道,隻有面臨孑歡時,他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走吧。”祝餘拔刀,斂眸,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冷漠。黎禾跟上。
他們發現原本看守梨園之人已經被人殺害,一路暢行無阻。片刻,他們便來到了十二梨仙堂。
推開大門,穿過房間,來到十二梨仙堂正中間的露天院子。院中,周圍十二棵各色各樣的梨花樹,随風搖曳,它們的花瓣化作晶瑩剔透的光斑彌漫于空中;正中間,一顆孤獨的梨花樹,散發着冷色光芒,像是跪在水上、垂發掩面哭泣的仙子;樹下,雷駒握槍,半跪在樹前。
他察覺到有人到來,起身回望,卻見是黎禾與祝餘,眸光閃過失望,“是你們。”
祝餘與黎禾沒有理會雷駒,朝白岫靠近。雷駒提槍擋住二人,卻被黎禾一掌擊飛,摔進了一旁的池水中。
祝餘有些驚異,他側眸看向黎禾,見她全身緊繃、神色異常嚴肅。
黎禾問:“可還能阻止?”
祝餘來到白岫前,用手觸碰樹幹,閉眼查探。半晌,他睜開眼,一刀砍斷白岫。
頓時梨花花瓣散了一地,白岫倒地,瞬間化作白煙消失。
黎禾環顧四周,卻沒有感覺到任何變化。她低頭一看,見白岫殘餘的樹幹緩緩消失,一團白色光暈顯現出來。
雷駒大驚,周明說過,隻要砍斷白岫就能阻止陣法,陣法被阻止了嗎?他心底到底松了一口氣 。
黎禾看向祝餘,卻見祝餘眉頭緊鎖,“來不及了?不是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嗎?”
祝餘道:“還有機會。陣眼還未徹底消散,可以進入陣眼,斬殺布陣人殘留之道。但陣眼之下,是道氣之境,□□無法進入。”
黎禾不解,“什麼意思?”
祝餘看向黎禾,“你是夢妖,隻有你能脫離肉身束縛,進入陣眼。”
“好。”黎禾毫不遲疑,“如何做?”
祝餘看向黎禾堅定的神色,斂眸,道:“下邊一片混沌,稍不注意你就會被陣眼吞噬,破陣不成反而被陣法融合。且無人可助你。”
黎禾望着祝餘緊蹙的眉頭,半晌,她不禁嘴角上揚。祝餘一怔,黎禾竟然笑了。
“别擔心。”
祝餘微怒,“擔心?你一句寬慰,就能有信心?能施展此陣之人,修為定然極高,她餘留的陣眼其中兇險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哪來得底氣?你才經曆危境,浴火重生也不過是新生之妖,非要一意孤行、以卵擊石?”
“祝餘。”
“嗯?”
黎禾望着他,微微一笑,“我找到答案了。”
祝餘一頭霧水,“嗯?”
“你在意我的生死。”
祝餘一愣,愕然凝視黎禾的眼睛,隻見她眼底有一絲溫柔,但溫柔很快散去,隻留決絕。
“我不能救不夜城,不能救岐城妖域,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救岐城。”
祝餘欲言又止,半晌,沉下神色,“打坐,精心。”
黎禾立刻盤腿坐在陣眼之前。
“将氣運轉于心,然後等身上所有氣都聚集于此時,脫離身體。”
十二梨仙堂裡一片寂靜,梨花與光點缭繞在祝餘與黎禾之間。祝餘蹲下身子,嘴唇發白,凝視黎禾平靜而清冷的面容,捏緊了拳頭。他的身子微微顫抖,最終無能為力地跪在地上,垂下雙臂,喃喃呓語,“至少,說一次再見......”
雷駒恍惚起身,望着黎禾與祝餘,心情複雜,“救......竟然可以這般不顧自己的性命......難道我錯了?”
星辰大海之上,展旬凝望着碼頭上白皚皚的岐城,長歎一聲,他對一旁的樂桃道:“你說的沒錯。人與妖一樣,都這樣不在意生命。不夜城也好,岐城妖域也好,岐城也罷,說毀掉就毀掉。”
樂桃沉默,她對于這些痛苦早就有些麻木。
“最讓我痛苦的,”展旬哽咽,“是岐城這些百姓,他們就像蝼蟻,可還是拼命地毫無意義地反抗。”
樂桃望向碼頭,見不少貧民為了搶到一艘船,不惜大打出手。
她歎息一聲,拍了拍展旬的肩膀,道:“有意義,所有反抗都有意義。”
展旬勉強一笑,“嗯。”可見,此時此刻,他并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