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師叔罵他就另說。
薄雩琈哪會讓陌生男子碰到她,立刻從丹田運出一股靈力推出去,接着便把對面人擊出數十步外。
聶排風死死交臂抵在胸前,擋住這股來勢洶洶的靈力。本來這股靈力鋒芒畢露,光憑他自己接肯定非死即傷。但當他退第一步就感覺到這股攻勢正在被化解,故而他才能退了幾步後毫發無損。
他知道是師叔在幫他,擡眼往草堂裡看了一眼,果然就見師叔神色有些擔憂和不虞。
他趕緊笑笑表示沒事,扭頭就沖那個蠻不講理的女子譴責:“你、你居然是修行者——憑你也配!”
薄雩琈順着對面人的視線看向草堂内,情知絕不是對面人擋下她的攻擊,方圓半裡之内還有高人。
越過重重人群,她看見了當中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孤高青年,那人神情疏離,淡淡觑她一眼。
那人不知深淺,薄雩琈心中沒底,當機立斷轉身離開。
草堂内,江傲來收回視線,側頭看向在剛才就裝若無意站起身走向村民,融入村民中間的九光。
他猜到九光是在躲外面女子的視線。心中一面覺得師妹如此幼稚遮掩的行徑有些好笑,一面産生隐憂,總覺得剛才外面那女子的眉眼似曾相識,仿佛許多年前從誰臉上見過。
路旁一顆楊樹後,彌鳯目睹了一切。
他出神地望着草堂裡那道靈靜的身影在村民中若隐若現,以為自己眼前産生了幻覺。
前幾日才認錯心中一直想找的那個人,怎麼如今不管看誰都像她?
他狼狽地轉身逃走,忘了自己來草堂是要做什麼事。
其實從崔村回來的那夜,他昏迷倒在弱水河畔一夜,也被風凍了一夜。加上又被打傷,第二日醒來就感覺身軀和喉間都極其不适。
後來趙原找到他,驚訝于他為何臉色如此蒼白,然後告訴他山君來了,将設席問診。
“你身體不舒服,不如去找山君幫你診個脈。”對方說。
彌鳯靠在自己搭的屋子門内,慢慢滑落在地,手臂不受控制地痙攣,整具身軀都在麻痹。
窒息感湧至胸膛,他的傷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正在一點點加重。
就這麼靠着門,他坐了一整個白天和夜晚。
等雞鳴聲響起時,他撐着身體站起來,眼前一陣白光黑影交替閃爍,令他差點又栽倒。
他出門了。
既然來到了玄鳥峰腳下的村莊,九光和江傲來、聶排風慣例都會上山拜一拜。
隻是她覺得,每隔兩三年上一次山,都會發現山中的草木長得越來越快,把山路全占滿了。以前住在玄鳥峰上的那兩百年,從沒覺得草木長得這麼快過。
九光一邊調動識海,借助風力将路上的草吹折,一邊帶着江傲來和聶排風上山。
江傲來依舊坐着輪椅,他的脊椎還無法支撐他站立。不知再過多少年,在不死藥的療愈下,他才能徹底站起來。不過他也并不需要聶排風幫忙推輪椅,他自己催動風推就行。
上山不用聶排風除草,也不用推輪椅,但他要拖着一車糧食鍋碗。不過對他來說也不費勁,甚至有精力走在最後面撿地上被催折的野花,紮成一大束。
他想着送給師叔。
突然,九光的識海中感受到一股隐藏在暗處的蓬勃的靈力。這種不同尋常的靈力一般存在于修行者的丹田中,換言之附近有一名修行者在尾随他們。
這股靈力的氣息有些熟悉,跟記憶裡的某個人重合上。
當晚,九光三人安頓在玄鳥峰上,聶排風把花捧着送給了她。
她含笑接過,低頭細嗅花香時,試探着發現這股靈力始終揮之不去,似乎一直在跟着他們。
自她發現後,她暗中用氣流掩蓋住了那一處的靈力波動,沒讓江傲來察覺。
夜深人靜時,她獨自披衣起身,往後山斷崖的方向走,那也是鳥鳥谷的方向。
行至半山腰,她停下腳步,對着空蕩蕩的夜色說:“來者何人?為何鬼鬼祟祟?”
周圍安靜了一會兒,随後有人從暗處走出,暴露身形。
九光擡眸盯向他。
夜闌人靜,山中昏暗,來人身形瘦削,傷重未愈,宛如鬼魅。
她沒有說話。
對方亦無言。
沉默許久,他忍不住沙啞着嗓子開口問:“你……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彌鳯感覺到對面人的神情透着令他恐懼的陌生,仿佛真的已經忘記了他。
然後便聽見她無情的聲音在月色下回響:“報上名來,我手中不殺無名之輩。”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她來到這裡,此時心髒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