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齊賢家在離一中十公裡外的星河灣小區，宋之珩和程澈抵達時正是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間段，小區裡的狗都懶得起來追人跑。

“好熱啊，我們現在去買東西吧，順便再買兩個雪糕。”宋之珩隻穿了一件白色衛衣都感覺熱到不行，更别說穿了外套的程澈。

“好。”程澈邊走邊把外套脫下來，然後搭在臂彎處，拉着宋之珩在蔭涼裡四處找小賣部。

“左前方有一個百貨店，就那裡吧，走走走。”

十五分鐘後兩人從店裡出來，宋之珩手裡拿着牛奶和茶，程澈提着一箱水果和酒。

來到902，宋之珩按下門鈴，一分鐘後門才緩緩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那男生個子很高，臉上的表情有些冷，帶着寒意的目光直挺挺的，像是兩把銳利的劍。就這麼一瞬間，宋之珩就知道了這人是誰。

“哥哥好。”他乖乖地喊，然後看向身後的人。

程澈臉上挂着一貫禮貌的微笑，說道：“葉臻哥，我們是葉染秋的同學，今天來是找叔叔問些事情。”

葉臻聞言，一聲不吭地抱着胳膊倚在門框上，緊緊盯着兩人，看樣子沒有半分要請他們進去的意思。

就在宋之珩想要開口時葉染秋把他拽進了屋裡，教訓道：“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們今天要來做客，人家是客人。”

葉臻垂下頭沒什麼情緒地哦了一聲，接着進屋了。

葉染秋沒管他，道歉後給兩人倒了兩杯水。

“稍等，我去叫一下我爸。”

客廳裡隻剩下兩人安靜地坐着，宋之珩看着葉齊賢半天都沒從房間出來，心裡有些失望，感覺估計這次又要沒戲了。

他拿出手機給程澈發微信：【感覺葉叔叔不會出來的［哭泣］［苦澀］】

程澈拿出手機看到他的消息後愣了一下，然後接着就明白了他這樣做的原因。

c：【再等等吧，我準備了一套說辭還沒派上用場呢［愉悅］】

小宋鼠：【我感覺好像真的沒戲呀，這都幾分鐘了，看來我真的隻能去找陸通海了吧［苦澀］［苦澀］】

程澈隻是笑着看他，回複一句：【相信我】

緊接着，他走到那扇房門前，笑着對葉染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叔叔好，我是葉染秋的同學。”程澈溫聲開口，語速不急不慢，幹淨的聲音無形中帶着一股隐隐的力量，讓人安定下來。

“我和宋之珩今天來，是想找您了解一下關于您妻子江雨婷的一些情況。我知道一個人不可能真正地完全了解另一個人，更何況彼此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來往，也許您會認為我所說的能理解您的哀傷完全是隔岸觀火，可如果這能讓您敞開心扉迎接新的生活，我不介意您這樣理解。”

“我小時候父母總是不在身邊，導緻我似乎看起來總比同齡人更加沉重，所以我大概能理解您此時的孤獨，也許和兒時的我有一兩分相似，是因為重要的人不在身邊。”

程澈眼睫輕垂，唇邊帶着淺淺的笑意：“不相似之處也許就是我比您更幸運一些，在幾年後我的父母能常常陪在我身旁。我猜江阿姨一定是一個很美好的女子，才能在您心裡留下這樣深刻的烙印。”

“我聽奶奶說，人這一生短暫如朝露，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彼此喜歡的人是很難的事情，也許他不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也許他隻能與自己相伴一段旅途，你不能确定自己能和他走多長多遠，但你就想在當下用盡全力去愛他、守護他、陪伴他。

江阿姨已經不在人世，我知道您受了巨大的打擊，但我認為你們這段旅途并沒有走完，您還沒有等到法律給她的一個交代呢，不要繼續頹廢下去了，叔叔。

生活總要繼續，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您要振作起來，為了江阿姨，也為了您自己。我相信您一定能走出這片陰霾，重新擁抱陽光。”

午間的烈陽烘熱得醺人，地面上窗台映出的光亮暈開大片，房間門打開時兩片光影交錯，映亮了程澈的臉。

“叔叔。”

“爸！”

葉齊賢擺了擺手，幾年前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已經失去光澤，下巴上胡茬一片，臉上隻看得到幾近遲鈍的柔光，裡面好像擠滿了苦澀的東西。

“孩子，想問什麼就問吧。”

幹枯的嘴角悲慘地往下耷拉着，布滿皺紋的眼皮顯得腫脹而又沉重，許多細小的皺紋像扇面一樣向太陽穴那兒散布開去，一說話，顯得更為蒼老。

葉染秋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宋之珩看到這一幕也覺得心中一片酸楚，眼淚下一秒好像也要掉下來。

“叔叔，先坐下來再說。”

三人扶着葉齊賢坐到沙發上，宋之珩等他情緒稍微穩定下來後才開始避重就輕地問。

“所以說江阿姨和陸通海是因為感情原因分手的，接着兩年後您和江阿姨結婚了。”

葉齊賢閉上眼，點了點頭。

“那他們是和平分手嗎，陸通海之後有沒有來找過江阿姨？”

葉齊賢表示他并不清楚，“他怎麼會正大光明地找來我家？但私下我就不知道了。”

宋之珩點了點頭，兩人感覺問題已經詢問得差不多，便從葉齊賢的家中離開了。

下午四點的陽光，雖說已經邁過了正午的巅峰，但依舊毒辣得讓人無法小觑。斜斜地灑在大地上，将每一寸土地都烤得滾燙，仿佛要将整個世界都融化在它的熾熱之中。

宋之珩已經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躲在樹下說什麼也不肯走：“我的媽怎麼會這麼熱啊……我不走了，我還要吃雪糕。”

“不能貪涼，胃會受不了了的。”程澈來到他身前，拿濕巾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汗。

“我之前一天吃三個都沒事呢，咱們再去買一個吧。”

宋之珩可憐巴巴地望着他，撒嬌的意味都要溢于言表，可有人就是不解風情。

他于是賭氣說：“那我就自己到河裡遊泳去。”

程澈這回坐到他旁邊，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不可以。”

宋之珩簡直快要被他逗笑了，把他的手轉過來撓他手心。

程澈察覺不對想要把手收回來卻已經晚了，他忍不住笑，也反過來撓宋之珩。兩人打鬧起來，注意力被分散一些，又有風吹過，他便沒有再一直喊着說熱了。

“夏天哪裡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熱了，還有蚊子太多。”宋之珩正說着，趕緊低下頭來看這圈圍樹椅有沒有小蟲子。

程澈點了點頭，陽光透過大樹的一處縫隙照在他臉上，閃着光澤的睫毛輕輕地眨了眨，說：“嗯，大大小小的考試好像都在夏天結束，最炎熱浮躁的季節，如果遇上中高考，還需要穩下心來做關于人生的決定。”

“是呀，兩年多後就又到畢業季了，挺遺憾的就是畢業典禮我還沒有趕上就回來了……”

宋之珩擡起左手伸向天空，指尖的風悄悄溜走，調好角度後有一束光從指縫中打了下來，他搖頭，那光也跟着晃。

程澈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也沒有打斷。

“今年暑假陪我去月間海吧，我想去那裡想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