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程澈垂着頭對他将那些事一一說出來時,宋之珩的腦子其實早已空白一片。
他的腦子亂糟糟一片,即使是這樣,他也大概明白,困擾了程澈三年之久的校園霸淩,本不該出現在這麼好的人身上的。
而程澈隻是說着,他臉上神色平靜,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好像那些事情根本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宋之珩有些挫敗,讪讪地放下比劃的手臂。
程澈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他擡起手,用指尖輕輕地點了點他的額頭,笑着說:“又在心裡琢磨什麼呢?我向你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能夠重新擁有你,站在你身邊,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我真心期待,未來的三年,乃至更長的時間,都能與你并肩前行。”
“這三年,我很想你。”程澈重複一遍,是這句遲到了多年的想念:“我很想你。”
他的聲音落在耳邊還是熟悉的語調,宋之珩回過神來,想說什麼,胸口卻似乎壓着重物,隻好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我也想你。”
“你就是騙子,你明明說你過得很好的,這難道叫好嗎?這哪裡好。”宋之珩攥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齒地喊,“他們簡直畜生不如,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張銳是吧?等我當了警察第一個先把他關進去,理由就是故意傷害,治治他們這群傻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程澈垂下眼,把他按到懷中,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啊,算了,你當時住院為什麼在加維?”宋之珩忍下心中的怒火和悶氣,輕聲問道。
程澈下巴輕抵着他的額頭,聲線裡埋有某種隐忍的熱度:“跟我爸回去處理戶口的事,當時身體不太好,暈倒住的院。”
程澈并不擅長剖白自己,因而此刻每句話都說得緩慢,聲音變得低沉:“疤是我刻意拿化妝品遮住的,不過今天是特殊情況,忘記了。”
“所以這些都不是你的問題。”
他低下頭,隻看見宋之珩映着窗外一點陽光的眼睛,分明仍含着淚,卻是他過往深夜裡的不凍港,墜落于荒草間盛放的柔軟向日葵。
程澈聲音很低,洶湧河水般蕩在他耳中,慢慢擊震出震懾人心的漪瀾:“我明知道宋之珩同學最讨厭别人騙他,可我卻還是這麼做了,理應被罰。”
他把宋之珩從懷裡撈出來,淡淡笑起來,直直地望向他的眼底,聲音有些啞。
“從此刻開始,你可以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不限時間。”
程澈的話如掼砸于桌面的玻璃杯,激得宋之珩滿心震沸,瞳孔也斂作極細的茫。
半晌,他才醒過神來,胸口極重地起伏一下,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不對,你怎麼好像很期待啊??”
程澈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抿嘴偷笑了。
我操!
他竟然在害羞!
他怎麼可以笑得那麼可愛!
宋之珩内心播放的字幕飛滾過了好久一段時間,他真的懷疑程澈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故意的吧,你是抓準了我會心疼你更多一點所以不會再和你計較那點小事了吧?你就是覺得我聽完就舍不得揍你了。”
程澈忍得肩膀都發顫,他努力壓住上揚的唇角,艱難地辯解:“才沒有,不是,你真的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刻意咬重的任何兩字,帶着不清不楚的暗示,程澈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宋之珩思慮片刻,說道:“那你給我寫作業吧,我突然想起來我下午要去見李青健。”
“……”
不滿他接連的沉默,宋之珩追問說:“不是說任何事嗎,寫個作業就這麼難嗎?哎呀雖然說一點不少吧,但這是懲罰啊本來就是不能如你願的。”
于是他收獲了程澈笑得無奈的目光和揚起又下落的腦袋。
“好好好,我給你寫作業。”
看着男孩臉上的笑意,程澈低頭歎了口氣,心說什麼時候會明白呢。
這麼想着,程澈又有些後悔:剛剛在他哭的時候就該趁人之危,當一次小人的。
後悔的汪洋不費吹灰之力地将他捕獲,悸動的心髒如同飽脹的花骨朵,隻需他的面孔,他的聲息,便能剝裂出柔軟的瓣蕊。
這個念頭光是在腦海中冒出頭來就燙得如同被烈日炙烤,無法忽視,無法逃避,眼前的景象如同一片無盡的荒野,等待着他去開墾。
程澈看着他:“那我可以再要一個獎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