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兩百多年,張文德從未感受到如此重的怨氣。
“哈哈哈哈哈哈——”
張文德笑得癫狂。
他賭對了。
張文德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奔波了百年之久,全靠心中那一點信念支撐着。但他也知道,這喘息也不過是暫時的。帝王陵是找到了,但下一步該怎麼做,他還沒有想好。
張文德再次回到了靈武,他來此隻為一件事——伏翼觀的祭典。
這祭典已辦了幾十年,拜的自然是昭文帝時代為解決活屍做出巨大貢獻的人,尤其是那個神秘人。張文德對此早有耳聞,隻不過從前他忙着手上的事,也就沒有心思參加。正好現在有空閑,他自然不會再錯過。
來伏翼觀的大都是各地的道士和看熱鬧的百姓,到處摩肩擦踵,有些人甚至攀上了樹幹。張文德實在是被擠得厭煩了,也就近爬上了一棵樹。
大殿前,着祭服的人捧着禮器靜靜地站着,其中大都是白發老者。樂聲響起,那群人動了起來,他們時而走時而停,嘴裡還在念叨着什麼。
張文德難得放松下來,靠在樹幹上悠哉地看着祭禮。他很欣慰,他們道士能有如此大的聲望,這正是他想看到的。
張文德面上不由得浮起一絲笑容,然而,就在下一瞬間,他面上的笑卻僵住了,又漸漸消退,直至蕩然無存。張文德下意識就要站起身,卻忘了自己正坐在樹上,差點摔了下去。他忙穩住身體,隻瞪大了雙眼望向人群中的一個人。
那個人……竟然和他有一張八九分相似的臉!
張文德已經沒有心思再看下去了,他忙向身邊人打聽那個人,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張文德。
同名同姓!
一絲戰栗爬上張文德的脊背,甚至連雙手都在顫抖。
這個張文德今年四十多歲,來自水雲觀,是個小有名氣的道士。
甚至連年齡都能對得上!
張文德更興奮了。
不過,這個張文德成為道士不是因為被道士收養。他雖然也是無父無母,自幼流浪,但并沒有遇到好心人收養。長到八九歲時,他聽人說吃不飽飯可以去做和尚道士,寺廟或道觀好歹有個吃住的地方,雖說條件不一定好,但總比做乞丐強。于是,他主動去了水雲觀,成了裡面一個小道士,直至現在。
張文德想起什麼,又向人打聽這個張文德的生辰。這個事情并不好打聽,張文德一連問了好幾個人才得到了回答——十月初九。
三十幾年前的十月初九,這個張文德拜入水雲觀,由此踏上了另一條人生道路。自那之後,他就将這個日子作為自己的生辰。
張文德對這個人的了解就僅限于此,但這些東西并不能證明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畢竟兩個人的人生軌迹都不相同,張文德也無法再根據小時候的事來做證明。他唯一能想到的一點是他右大腿上一塊紅色的胎記,但是這個地方從不向外人露出,張文德就是想證實也難。
可即便如此,張文德還是覺得這個人就是這個時代的自己,即使還沒有證據,甚至他還沒有與他正式見面。心中有了這個念頭,張文德之後所想的一切都不能稱之為猜測,而是佐證。
伏翼觀的祭典一連舉辦好幾天,來自天南海北的道士們都住在道觀裡。借着這個機會,張文德又開始打聽起這個來自水雲觀的張文德,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品行。
一個人的人生經曆變了,其性格或多或少也會受到影響。張文德也無法确定這個時代的自己變成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品行不端,又有這麼一個身份在,恐怕會成為一個潛在的禍端。萬幸的是,打聽出來的結果算得上差強人意。
一個在道術上有一定造詣且品行不錯的道士,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張文德。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個所謂的“品行不錯”不是什麼心腸熱耳根軟。相反,這個時代的張文德做事雷厲風行、不講情面,甚至覺得為了“大我”可犧牲“小我”。
而張文德就需要這樣的人的幫助。
在摸清了這個張文德的底細後,在一個夜晚,張文德敲響了伏翼觀客房的門。
屋裡的張文德以為是其他道士前來閑聊,并沒有起疑心,起身徑自開了門。
門外,張文德靜靜地站着。
門被打開,外面的涼風灌了進來。燭火搖曳,這個時代的張文德下意識擡手護住它。他随即擡頭,想要迎接這位客人,卻正好對上了對方的笑容。
燭火照亮了張文德的笑:“幸會。”
這個時代的張文德大吃一驚,燭火也随之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