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望着張文德,心底竟有一絲心酸。這麼說來,張文德和張為東,一個被囚在璇霄丹台的禁地裡,一個被囚在偃月堂治下的小作坊裡。
林安又問道:“那他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木偶的事解決好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持續了數年的帝王陵事件終于宣告結束,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封印,将帝王陵中心區域封印住。經過種種考慮,最後張文德選擇獨自做此事。深入帝王陵區域前,也有修士提出要陪同前往。畢竟張文德面對的是一個艱巨的任務,能有人在旁守護着,以備不時之需也是好的。然而,張文德還是拒絕了,他隻帶了一個人去——張為東。
林安睜大了雙眼,驚道:“張為東竟然也是那個時代的人?”
他一直以為張為東是在張文德出事後才陪在他身邊的,沒曾想他們二人竟然相識了如此之久。若這般來算的話,張為東豈不是和張文德差不多大,至少也有百歲之齡了!
謝塵道:“沒錯,從帝王陵事件發生,張文德帶領修士解決此事時,張為東就陪在他身邊了。”
蘇璟道:“他們是什麼關系?”
謝塵道:“師兄弟的關系。”
林安突然想到了葉知聞。
帝王陵的封印設得很成功,但張文德也消耗了巨大的靈氣,幾乎是張為東托着他離開了帝王陵。再之後,張文德回到了離宮,開始閉關。張文德定的閉關時間長達半年,然而,不過一個月後,他就提前結束了閉關,因為他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常。
張文德道:“最初我是先在手臂上發現有小黑點,當時我沒太在意,直到後來身上癢了起來,我這才發現我的身上竟然也出現了這種東西。”
張文德說得很慢,說一句幾乎都要歇一下,林安三人便坐在岸邊靜靜地等待着。
張文德道:“沒有任何規律而言,有的是小黑點,有的是小紅點,後來它們越來越大,皮肉也開始潰爛起來。但那時潰爛的地方很少,面積也不大,我也沒有太擔心,隻是以為自己生了病,我就嘗試着用靈氣治愈,但一點用都沒有。潰爛的皮肉越來越多,又長着吓人的膿瘡,甚至滲出又黑又黃還難聞的膿液,那些地方也變得奇癢無比,我被擾得心神不甯,坐立難安。”
這次張文德歇的時間更長,雖然他現在面目全非,但林安似乎在他臉上看到了驚恐。
張文德道:“我這才意識到事情已經脫離了我的控制,我就結束了閉關。”
出關後,阮玉庭便知道了此事。但那時修真界剛剛建立,百廢待興。張文德又是修真界德高望重的修士,若是在這個時期傳出了靈華真人染上怪病的消息,勢必會影響民心。
所以,在張文德的示意下,阮玉庭将此事隐瞞下,私底下想法子來治他的病,卻沒有一點效果,張文德的潰爛越來越嚴重。實在走投無路下,在得到了張文德的同意後,阮玉庭便将此事告訴了淩煙閣和偃月堂的兩位掌門。三大門派的掌門動用門派的力量來尋找各種可能解決的辦法,但仍是一無所獲。
就這麼折騰了大半年,張文德身上的膿瘡越來越多,頭皮,耳道,甚至嘴巴裡,都開始出現了膿瘡,他的修為也大不如從前。
“一點辦法都沒有。”張文德道,“給我注入靈氣,也隻是能稍微緩解一下我的疼痛。”
“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真的是生不如死。而且,當時修真界剛剛建立,正是最忙的時候,三位掌門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還要抽時間來管我這事。之後我有嘗試過自殺……”說到這,張文德說出的話都帶着幾分顫音:“我發現我竟然死不了。”
那時他嘴裡也生了膿瘡,痛得鑽心,嚴重影響了他的進食。修士雖也修辟谷之術,但并不代表他能長年累月地不飲不食。自嘴裡出現了膿瘡後,張文德一連好多日不吃或是隻吃些流食。吃不飽飯,自然是痛苦的,那種餓到極緻的感覺實在是痛不欲生。
張文德又飽受着這種折磨,便擔憂這會不會讓他的身體雪上加霜。然而,并沒有。從始至終,不能吃飯帶給張文德的隻是饑餓感,并沒有對他的身體再造成什麼損害。
張文德道:“其實我現在仍處于餓到極點的狀态,但已經幾十年了,我都習慣了,也就不怎麼感覺到了。”
後來,眼看救治無望的張文德萬念俱灰,開始嘗試着自殺。
“我最先并沒有自殺,而是自殘。”張文德道,“那時我的身上已經遍布膿瘡,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便拿着刀将手臂上的一處爛瘡挖了出來。然而,挖掉爛瘡後,最裡面的血肉仍是流着膿液的爛肉。我當時肯定是瘋了,像感覺不到痛似的拼命地挖那塊肉,一直挖到見骨。”
張文德閉上了雙眼,耳邊傳來他的尖叫聲。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自殘的夜晚,他終于将全部的血肉都挖掉了,然後他驚恐地發現,他的骨頭都變成了黑的!
林安下意識看向張文德的手臂,他的兩隻手臂都是完整的。
張文德似乎察覺到了林安的打量,便微微擡起自己的左手臂,道:“後來被我挖掉的地方又長出了血肉,長得很快,但長出來的血肉也是一塊爛肉。後來我開始嘗試着自殺,割腕,割喉,捅心髒,我都試過。起初也确實會流血,但血很快就會止住,傷口愈合,然後又被膿瘡所覆蓋。”
沉默須臾,他才接道:“後來我就放棄了。”
靈氣能緩解張文德身上的疼痛,阮玉庭便在離宮專門開辟了一個地方供張文德療養身子,張為東也跟着住進了那裡,以便照顧張文德。
再之後,離宮開始在月山鎮修建璇霄丹台。
“離宮在那裡修建璇霄丹台是我提議的。”張文德道,“離宮招收的弟子越來越多,我待的地方也算不上是安全的地方了。阮玉庭便想在離宮外再找一個地方,我便向他推薦了月山鎮。我年輕時曾遊曆四方,到達過月山鎮,當時便發覺那裡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寶地。”
林安想到什麼,問道:“‘璇霄丹台’這個名字是你起的嗎?”
“是。”張文德道,“璇霄丹台建成後,我就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