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狹窄、幽深,唯一的光亮便是兩側牆上挂着的火把所散發的火光。
通道内,有二人前後走着。前面一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模樣并不起眼,但長得人高馬大的,腰上還配了一把劍,氣度不凡。
而後面的人長身玉立,姿态随意,手上搖着一把紙扇。
正是謝塵。
“還有多久才到啊?”謝塵懶懶地問道。
前面那人回道:“快了,我們已經走了大半距離。”
謝塵看向牆上的火把,忍不住皺了皺鼻子,道:“你們這兒這麼寒酸了嗎?還用火把?”
那人回道:“閣主說笑了,這種地方的待遇自然不比您淩煙閣。而且,您也知道裡面的人,用火把來照明最合适。”
謝塵笑了笑,沒再說話。
出了通道,便是幾間連在一起的房間,仍是幽暗沉悶的。
那人推開最裡面房間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閣主請。”
謝塵晃着紙扇走了進去,那人也緊随其後。
房裡隻有一個大籠子,裡面癱着一個發須灰白且淩亂不堪的老人。他真是太老了,看着似乎已有九十多歲甚至上百歲的樣子,臉上一層一層的褶子堆疊在一起,裸露出來的皮膚粗糙、猙獰,像是古樹的樹皮。
謝塵湊近籠子,然後蹲了下去。老人的胸膛還有輕微的起伏,謝塵道:“還活着呢?”
老人似乎聽到了聲,動了動眼皮,睜開了雙眼。
“好久不見。”謝塵笑道。
“咳……咳……”老人掙紮着撐起身子,嘶啞着喉嚨,“狼心狗肺的東西,滾。”
謝塵仍是笑着:“還有力氣罵人,看來身子骨還不錯。隻是您年紀畢竟也大了,還是要少生氣。我是年輕人,您罵我幾句不要緊。要是把自己的身子氣壞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說着,還展開紙扇,給籠裡的老人扇風。
老人似乎氣得更厲害了,梗着脖子說不出話。
謝塵笑得很愉悅,頭也不回地道:“你先出去。”
後面那人沒想到謝塵突然讓他出去,下意識便要反駁:“閣主,這裡……”
“你有意見?”謝塵扭過頭,眉眼不善地盯着他看。
那人忙垂下腦袋,道:“不敢。”
“放心,出了什麼事我來負責。”謝塵又道。
那人沒再說什麼,離開了這裡,又将門給帶上。雖出了屋,但他并未走太遠,隻靠近門站着,聚精會神地聽着裡面的動靜。隻是這牆體和門是特殊材質制成的,再加上裡面的人說話的聲音可能也不大,那人其實能聽到的也隻是些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并不真切,可他仍是不敢放松警惕。
突然,一陣重物相撞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那人幾乎就要沖進去,可想到謝塵剛才的警告,他又生生地忍住了。
片刻,門從裡面打開,那人對上謝塵淡漠的臉。越過謝塵,他看到籠裡的人雙目圓睜直直地躺在籠裡,眼鼻口耳皆冒着血。
“這……”
謝塵聲音略冷:“死了,被我弄死的。”
“閣主,這是何意?”那人勉強壓住不耐。謝塵突然來訪,還指名非要來這裡,這事本就惹得他心中不爽。如今又擅自殺了這人,這該讓他如何跟主人交代。
“出言不遜,惹我不喜。”謝塵的聲音很冷淡,仿佛在說一件小事。
“閣主可别忘了,這裡,我家主人也有份。”
“呵。”謝塵淡淡地往對方身上一瞥,“不過是個無用之人罷了,死了就死了,你家主人莫不是還要為他和我心生芥蒂?”
那人攥緊了拳頭,他才不在乎生不生芥蒂什麼的。隻是出了這樣的事,該讓他如何與主人交代。
謝塵道:“我問你,此人還有什麼用?”
那人并不答話。
“我來替你回答,他沒有用。”謝塵繼續道,“要是有用的話,你們會把他關起來?既然沒用,殺了便殺了,有什麼可惜的。”
“此人身份非同一般,閣主如此随便就殺了他,萬一……”
“他的身份如何,你心裡清楚。”謝塵打斷了他,“既然非同一般,為何還如此待他?”
對方沉默了。
謝塵又道:“等出去後,我會去拜訪你家主人,然後親自和他說這件事。這屍體便按照你們的規矩來辦,我不幹涉。”
“是。”聞言,那人心中稍稍好受些。
***
夜幕降臨,隻有月光灑在大地上,為這個世界帶來一絲光亮。
此時此刻,人迹罕至的密林中,一群人推着幾個闆車,車上結結實實地堆着東西。到了某個稍稍空曠些的地方,他們停了下來,将車上的“東西”搬了下來。
這群人的到來擾了密林的幽靜,不時傳來小動物的叫聲。
“東西”散開,借着月光才得以看出,這些“東西”是人。他們動作利索,很快就将車上的人全都搬了下來。然而他們卻沒有立刻離開,又在原處待了一會兒,偶爾發出幾句交談聲。
附近傳來小動物奔走的聲音,還夾雜着一些似痛苦的叫聲。
那群人終于離開了,密林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躺在地上的人發出一些聲響,這聲音越來越大,有些人在掙紮着起身。地上約莫有一二十人,有的已經站起了身,有的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經站起身的人踉跄着四散離開這裡。
人已漸漸散完了,直到黎明時分,天邊隐有光亮時,最後一個躺在地上的人才終于動了動。
***
痛,實在是太痛了,全身的骨頭仿佛都要散架了。
眼睛稍稍睜開了一些,撲面而來的是熟悉的壓抑感。面前的景象是昏暗的,隻有兩側隐有一道道夾雜着灰塵的光亮,隻是這光亮卻是一跳一跳的,不停地變換着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