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倦被驚醒了。
他這些時候常常做噩夢,夢到很多死人,他父母,裴君門,何悅,還有阮鱗鴻……他們的死相一遍又一遍在他夢中重演,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好眠。
臉上有些異樣,臨倦擡手往臉上一摸,又摸得一片濕潤。
已是破曉時分,東方天際逐漸浮起一片魚肚白,房屋上也升起袅袅炊煙。
臨倦看向阮晴煙的屋子,一片甯靜,應該是還沒起。
臨倦下了樹,進廚房準備做早餐。前些時候忙着阮鱗鴻的喪事,二人在吃食上也就沒什麼心思。有時候臨倦到街上買些吃的,阮晴煙也隻是用了幾口便沒再吃了。
廚房有些亂,有的地方還落了灰。臨倦清理了一下,又翻找了些食材,也夠做一頓簡單的早飯。他又從一個小甕裡摸出一枚雞蛋,不由得一喜。正好再給晴煙煮個雞蛋吃,臨倦心想,可惜這雞蛋有些小了,等吃完飯後再去街上買些大的。臨倦做事利落,熱騰騰的早飯很快就燒好了,他又特意留了灰燼在鍋爐裡,正好還能溫着飯。
臨倦來到阮晴煙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晴煙,你醒了嗎?”
屋裡沒人回應。
臨倦又稍稍使了力,微提了聲道:“晴煙,我做好早飯了,你要起來吃嗎?”
仍是沒人回應。
臨倦又敲了幾下,隔着一層薄薄的門,屋内屋外皆一片死寂。
“我這一家子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
“下一個就是我了……”
臨倦的心跳幾乎停住了,身上也冒出了冷汗,他直接踹門而入,就見阮晴煙的身子懸挂着,一動也不動。
她身上還穿着昨日的衣裳,就連鞋子,發飾還是昨日的。
臨倦跪了下去,随後匍匐在地。
鍋爐裡的最後一些灰燼也徹底滅了,漸漸地,飯也涼了。那枚小小的雞蛋靜靜地放在碗裡,再無人動它。
最後一絲光亮終于争破天幕,日光灑在人間。
天亮了,可噩夢還在繼續……
***
林安和蘇璟到了靈武已是傍晚,便先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因着趕路疲倦,又沒什麼事做,二人睡得比平時早許多。第二日,林安睜開眼,就見蘇璟正坐在桌前,對着鏡子梳頭。
蘇璟聽到床榻傳來的細微聲響,扭頭看向林安,問:“是吵醒你了嗎?”
林安撐起身子,道:“沒有,我是自然醒的。”
蘇璟又看向鏡子,道:“既然醒了便起床梳洗吧,等吃了早飯我們去皇宮玩。”
“哎?”林安脫口問道,“我們不去見師兄了嗎?”
蘇璟手上動作一滞,才道:“不急,他還不知道我們到靈武了,我們先玩兩天再去找他。”
“……好。”
當年瑄朝滅亡,皇室人散盡。對于皇宮的處置,修士們也是争議了許久。
那時各門派還處于初建中,首要的便是選址。對離宮來說,當時呼聲最高的兩個城市就是靈武和京華。靈武是瑄朝國都,而京華是陪都。兩個城市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最合适不過,更有人提議直接拿皇宮來作為離宮的所在。
可經過幾番争論下,修士們卻首先将靈武排除在外。
原因很簡單,他們修士想将自己與從前的王朝劃清界限。畢竟一個是修真門派,一個是世俗王朝。他們若真入了皇宮,拿皇宮來作為門派的根據地,那他們的門派豈不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存在?!過往幾千年,一個王朝的覆滅,緊随着的便是另一個王朝的建立,可以說是換湯不換藥。他們乃修士,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般。他們要建立的是修真界,是門派,而不是等級森嚴的王朝皇室。
之後,離宮便選中了靈華。
偌大的皇宮空了出來,畢竟是存在了幾百年的老建築了,若是放任不管,讓它這麼破敗下去倒也可惜。各門派便商議着專門找人來養護皇宮,也允許普通百姓付費參觀以降低成本。
因着皇宮在離宮治下,此事便交給離宮負責,但所獲利潤仍歸于整個修真界。比如哪個門派負責了某次仙盟大會的舉辦,或哪個地方發生了比較嚴重的災害,都可以從中拿錢。不過,能不能做到還是一另回事,但總要将面子上的話說好聽。
如今瑄朝滅亡已有七十多年,這世間也沒了所謂的皇室,但大多數老百姓對皇族還是存着一絲好奇與憧憬。而這皇宮,自然便成為了他們寄托這種感情的地方。
林安從前隻在書上見過對皇宮的描寫,不過是富麗堂皇,金碧輝煌之類的成語。聽是一回事,可真正身臨其境便又是另一種體會。林安和蘇璟從午門進入後便一直沿着中軸線往前走,二人直逛了大半日,待出了皇宮已是傍晚。原本還想着要看一下夜晚的靈武,但從皇宮出來後已是精疲力盡。林安和蘇璟便早早回了客棧,吃了晚飯後,林安一頭倒在了床上。
蘇璟坐在床上看他,笑道:“如何?是修習累還是逛皇宮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