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
慈甯城外,阮鱗鴻和阮晴煙的面前站着臨倦。
臨倦的面上難得出現了疲倦感,一向如玉般光潔的他仿佛被薄薄的灰塵所籠罩。
“我想見你們。”臨倦道。
“但是我不想見你。”說着,阮鱗鴻拉着阮晴煙就要離開。
“鱗鴻,我有事找你。”臨倦又道。
阮鱗鴻腳步一停,猶豫了幾秒,對阮晴煙道:“妹妹,你到馬車那等我。”
“好。”言罷,阮晴煙離開了他們。
阮晴煙的身影漸漸遠離,阮鱗鴻才道:“說吧,什麼事?”
臨倦擡手,一團光亮漸漸在他手下成型。
是晚照。
看到面前熟悉的寶劍,阮鱗鴻身子一僵,不出一言。臨倦也未說些什麼,仍是保持着握劍向前的動作。
阮鱗鴻神色複雜,隻盯着晚照。良久,他握了握拳,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這劍是離宮的,我既然不是離宮的人了,這劍也就不屬于我了。”
“鱗鴻,你在說什麼胡話?”臨倦道,“晚照已認你為主人,他就是你的,不再屬于某個門派。”
阮鱗鴻深吸一口氣,道:“我沒在說胡話,把他拿走,我不要。”
“鱗鴻……”臨倦道,“你是他的主人,我就算把他帶回離宮,其他人也用不了,你甘心看你的晚照永遠藏于劍鞘中嗎?”
阮鱗鴻看了晚照一眼,又很快移開,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隻吐出兩個字:“拿走。”
言罷,他擡腳離開。
臨倦就要跟上,阮鱗鴻突然停下腳步,扭頭道:“不要過來。”
臨倦愣在了原地,手裡還握着晚照。
阮鱗鴻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鱗鴻!”
阮鱗鴻一滞,又聽臨倦喊道:“接着!”
阮鱗鴻回頭,下意識擡手。待反應過來,他才注意到晚照已落入他手中。阮鱗鴻再一擡眼向前看,早已不見臨倦的身影。阮鱗鴻低頭看向手中的寶劍,他的脊背稍稍塌下去一些,喉中酸痛,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那股酸澀逐漸漫延至鼻腔和眼眶,阮鱗鴻忙收回了視線。
阮鱗鴻再一次揚起鞭子,馬匹吃痛,叫嚣着往前奔。和來時比,馬兒的步伐要輕快許多。車輪帶起片片塵埃,落入臨倦眸中。
臨倦轉身,看向面前新立的墓碑。腳下的一小片土壤是濕潤的,那是阮鱗鴻或阮晴煙的眼淚澆灌而成的。
臨倦再次擡眼看向墓碑上熟悉的名字,他跪了下去,鄭重地磕了幾個頭。
裴君門是他的仇人,但何悅不是。何悅算是看着他長大的,對他并不比阮鱗鴻兄妹倆差。這份恩情,他一直記在心裡。
***
阮鱗鴻帶着阮晴煙來到了離宮治下的另一個城鎮——明城,從前阮鱗鴻出任務時在這裡停留過一段時間,此地風景秀美,市井繁華。最重要的是,明城離京華不算近,他們兄妹二人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阮鱗鴻租下了一處院落,房子不大,正好夠他們兄妹二人住。小院裡還栽了一棵樹,枝條上已冒出了綠色。
阮鱗鴻問阮晴煙:“妹妹,你知道這是什麼樹嗎?”
阮晴煙望向那棵樹,道:“應該是紫薇。”
“紫薇好啊!”阮鱗鴻稍稍提高了音調,“這棵樹有那麼多樹枝,等開花了肯定會很好看的。”
阮晴煙笑着“嗯”了一聲,道:“快了,還有幾個月就到夏天了。”
将房子收拾好後,阮鱗鴻便出去找活了。他們身上的錢已花了大半,可生活還要繼續,總不能坐吃山空。
阮鱗鴻在外待了一日,他年輕力壯,自是有許多地方要他。但這些活基本上都是出苦力,他倒不是怕苦怕累,隻是這種活收入比較低。他從小修習,修為高,又有寶劍在身,這倒是個可以賺錢的本領。阮鱗鴻每日便一邊做活一邊打聽着消息,就是回家的路上,他也會不覺在心中盤算着未來的日子。從前在離宮時,他和阮晴煙自然是不愁吃不愁穿的,他們的吃穿用住都是最好的,還會有專門的人來安排這些事情。
可如今,當生活的重擔全都落在自己頭上時,每一筆都需精打細算。如此思索了一路,直将阮鱗鴻算得是頭昏眼脹。他下意識擡頭看看天,天色已經暗下去了。阮晴煙還在家裡等着他,她肯定已經做好了晚飯,想到此,這幾日的愁悶憋屈幾乎一掃而空。阮鱗鴻不覺加快了腳步,剛剛拐過轉角,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阮鱗鴻頓時止住了腳步,他抿了抿唇,上前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臨倦轉過身,看到來人,下意識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阮鱗鴻仍是問:“我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他的語氣仍是冷硬的,臨倦強壓住心中的酸澀,卻說不出什麼話來:“我……”
“你走吧。”
“鱗鴻……”
“不準叫我的名字。”
臨倦一怔。
阮鱗鴻道:“我這裡不歡迎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