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九峰的這幾年可以說是我最幸福的時光了，雖然遠離家鄉，但我并沒有覺得孤獨。我有師尊你，有小安師弟，還有其他師兄弟和幾位長老，掌門也曾經教導過我幾次，你們就像我的家人一樣。在我心裡，仙九峰早就是我的第二個家了。”

“這幾年我也回了幾次家，每次回家，家裡人都會問我什麼時候離開仙九峰。我家人肯定不允許我一輩子都做修士，當初他們同意我拜入仙九峰其實也是看在我那時候年紀小，在家裡也沒什麼大事，便趁此讓我曆練一番。我一直都知道他們的真實想法，但我也一直将其埋藏在内心深處。所以每次他們問我這個問題，我都會随便說幾句話敷衍過去。”

“直到仙盟大會那次，我去見了我哥哥，他又一次問了我這件事。和之前的不一樣，那次我哥哥的态度嚴肅了很多，說話的語氣也重了許多。他和我提到了我的祖父祖母，他們年紀大了，身子骨也弱了。我哥哥就想讓我早些回家，能在他們二老跟前盡孝。”

“後來我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但我一直還存着僥幸的想法，覺得這種事不一定會那麼快發生。現在回頭看，其實我一直都在逃避。”

聞知停頓下來，須臾，他才歎氣道：“我沒想到這件事會來的這麼早。”

“我拼了命地往家裡趕，用我在仙九峰學到的所有方式，禦劍，輕功，沒日沒夜地趕路。可還是晚了。當我到達家門前時，家裡上上下下已是一片鎬素。我還是沒趕上。我跪在祖父面前，就聽家裡人說我祖父撐了大半夜，嘴裡一直念叨我的名字，可我還是太慢了。祖父沒等到我，後半夜就去世了。”

“我……呼……”聞知已紅了眼眶，“我是家裡最小的，上面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們都大我好幾歲。從小到大，家裡人都寵着我。葉家家大業大，但因為有他們在，我都沒怎麼上過心。現在看看，我其實蠻任性和自私的，隻考慮着自己開心，完全不管家裡。”

“祖母年紀也不小了，這次祖父去世，她備受打擊，幾乎卧床不起。我知道，她嘴上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她心裡還是怨我的。我到了祖母床前，她撐着身子，一邊握着拳頭捶我，一邊問我為何來的這麼慢。”

“我來仙九峰之前，家裡人找我談了許多次。他們都不願再讓我來這了，想讓我安定在家中，順帶跟着父親和哥哥學習。祖母年紀也大了，我也不敢再離家太遠。說到底，我仍是葉家人，我雖然更喜歡仙九峰的生活，可我又哪有資格做選擇呢？”

“我已玩了那麼多年，我想我也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師尊……”聞知終于擡頭看向蘇璟，卻已是淚流滿面，“這次我真的要離開仙九峰了。”

蘇璟看着他，向他伸出手。聞知抓住他的手，借勢撲在了蘇璟懷裡，大哭道：“師尊，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們。”

“小知。”蘇璟輕拍他的背，“你是我收的第一個弟子，我很高興能遇到你這麼聰慧善良的弟子，你永遠都是我的大弟子。”

“嗯……師尊也很好……”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都還很年輕，你我總有再見的一日。而且，我們都會靈識，會禦劍，會各種法術，若是想念彼此了，也可借此聯系。”

最後，聞知又行了一個大禮，鄭重道：“聞知感謝師尊這幾年的教養之恩。”

從蘇璟那出來後，聞知又去找了林安。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當聞知真正說出要離開的話時，林安還是滿心不舍。

聞知仍紅腫着眼，他抱了抱林安，道“有機會到靈武那兒，我帶你到我家玩玩。”

林安道：“好。”

二人聊了許久，林安又陪着聞知去找其他師兄弟告别。蘇璟和其他長老也不拘着他們，一群人在仙九峰玩鬧了許久。直到殘陽西斜，他們又來到食堂鬧哄哄地吃了一頓晚飯。聞知喝得大醉，林安扶着他進了屋。待将他安頓好後，林安一出屋就見蘇璟正站在院裡。

蘇璟問：“他喝醉了？”

林安道：“嗯，剛剛睡下。”

蘇璟又問：“你喝酒了嗎？”

林安道：“喝了一點，我酒量不好，不敢多喝。”

蘇璟似乎想到什麼，笑了起來。

這時，林安突然眼神一定。

蘇璟察覺到，問道：“怎麼了？”

林安指向蘇璟的衣襟，道：“師尊，你的衣服……好像髒了……”

蘇璟低頭，就見自己胸口上的衣裳有一片區域格外地深，像是濡濕後又幹了而形成的樣子。

蘇璟歎口氣，無奈地笑了笑。

林安問道：“是師兄弄的嗎？”

蘇璟道：“是，本來想換一件的，誰知道忙着忙着就忘了。幸好沒有外人見到我這幅模樣，實在太失禮了。”

林安盯着那一片深色看，腦中仿佛出現了聞知趴在蘇璟懷裡哭的模樣。片刻，他道：“師兄他……雖然比我大兩歲，但很多時候我覺得他更像一個孩子。”

“嗯。”蘇璟也表示同意，“小知他其實很單純。”

***

聞知在仙九峰玩了兩三日後，便到了離别的日子，他再不舍，也不得不面對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