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點了點頭，不覺看向了胡燕婉身旁的人——蘇璟。

今日的蘇璟寬袍大袖，墨發高挽，腰間系着繁瑣的玉飾。他是端莊的，像是人們供奉的佛像。可他左眼邊上的紋身似乎又給他添了幾分輕佻之意，像是清心寡欲的神仙沾染了一絲妖氣。

寒風乍起，廣袖飄飛。蘇璟微微擡起手臂，整了整衣袖。随即目視前方，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林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有些發愣。

漸漸的，校場的弟子越來越多。因着今個日子特殊，弟子們比之從前也嚴肅了不少。祭拜雖還未開始，他們也不閑聊玩鬧，隻靜靜地站在自己的位上。

仙九峰尚青色，弟子的衣袍配飾也以青色為主。放眼望去，恍若一片竹林。

從前都說男子二十需結發加冠，然而如今世道，門派弟子皆需修習，披發反而有些礙事。于是，各門派的弟子，無論年紀大小，皆結發。

又站了片刻，一陣沉悶的鐘聲響起。

與此同時，兩尊一男一女的雕像被推了出來。林安站得靠前，也能看個大概，卻實在看不出這雕像是由什麼刻成的。

一般來說，雕像也不過是由木頭或玉石之類的東西雕刻而成的，但這些東西也不過是死物。可如今，林安覺得面前的這兩尊雕像竟如此栩栩如生，似乎還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恍若活物。

林安莫名想到了師尊，師尊左眼下的紋身好像也是如此，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後天的紋身，倒像是從出生便帶着的圖案。

想到此，林安下意識看向蘇璟。一轉眼，卻正好和蘇璟對視。有些尴尬，林安忙收回視線，卻在餘光中看到了蘇璟的笑。

之後便是各種祭拜儀式，胡燕婉首先上了幾炷香，随後便是蘇璟和幾位長老。上香完畢，他們又帶着弟子們向兩尊雕像拜禮。

小半個時辰後，這祭拜才算結束。弟子們又持劍在校場上舞了起來，這種場合下的舞劍帶了些表演的意味，也算是獻給回靈真人的最後一禮。

***

祭拜後又過了幾日，林安本在青樸居和聞知一起研究陣法。

這時，蘇璟的靈識出現在他腦海裡：【小安，來聚星殿，郭翼來了。】

林安倏地站起身，聞知被吓了一跳，問：“怎麼了怎麼了？”

林安道：“師尊給我傳了靈識，郭翼來仙九峰了，我要去一趟。”

聞知道：“那你快去吧。”

林安忙離了青樸居，聚星殿位于仙九峰的南峰，是仙九峰專門待人接物的地方。

聚星殿内，林安問了禮後，便落了座。

林安久聞郭翼的名聲，如今卻是第一次見到他真人。看着五十歲上下的年紀，面皮黑黃，衣着樸素，左右手背上各紋了一隻蝙蝠。郭翼生得高大威猛，乍一看有些唬人。但可能是因為林安知道他是個頂好的人，因而對他并無警惕之意。更何況郭翼有一雙很清亮的眼睛，讓人實在生不出惡感來。

蘇璟客套幾句後，便大緻将林含靈的事告訴了郭翼，随即問道：“十月初那段時間，仙長可有來柳城附近清理過活屍？”

郭翼回想了一番，道：“是來過。”

說着，他又一拍大腿：“壞了！這豈不是誤傷了這位小兄弟的令堂？！”

郭翼又忙起身向林安作揖：“林仙長，實在是對不住。”

林安被他這一出吓得直接從座上彈了起來，忙上前将他扶起來，道：“怎麼算是誤傷？我知道您清理活屍一向隻是淨化。如此，我還要感謝您将我阿娘從活屍變成一具正常的屍體。”

“哎！這你放心。”郭翼拍着林安的肩膀，“令堂若真在我那次清理的活屍當中，保證她不會出啥事的。”

林安“嗯”了幾聲，嘴裡說着感謝，又将郭翼送到座上，随即自己也返回到位上。

蘇璟又問：“那當初仙長清理完活屍後都将他們安葬在了何處？”

“埋在哪了？”郭翼兩根粗眉幾乎湊到了一起，“那地方比較偏，畢竟要埋死人的嘛！我也說不清楚，不如我直接帶你們過去。”

蘇璟應道：“好，有勞了。”

郭翼擺擺手：“應該的。”

林安和蘇璟便随着郭翼下了山，出了柳城，三人禦劍飛行了近一刻鐘才到達目的地。此地挨着一片樹林，确實是個人迹罕至的地方。還未落地，林安便看到下面大大小小二十餘個墳包，他心中隐隐泛起熱來，就要找到阿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