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事少,又不像在門派裡有長老看着。來此的弟子每日裡雖也修習,但較之在仙九峰是懈怠了不少。平日沒事時便上樹掏鳥,下河摸魚,完全釋放了少年天性。
他們敢這樣做,也不止是因為遠離門派,主要原因還是仙九峰的規矩本就不算嚴苛。平時在門派裡,若不是修習時間,長老們也不拘着弟子們玩鬧。如今在了外面,隻要不玩忽職守,不招惹是非,門派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安是他們當中最乖巧的,又是剛來沒多久。聽說他們要下河摸魚什麼的,起初還不太願意。可自己也不想落單,便也跟了過去,但他并不下河,隻坐在岸上幫他們守着東西。
時間長了,在幾位同門的連哄帶騙下,林安也挽了褲腿加入其中。玩得也是不亦樂乎,魚沒抓上幾隻,個個倒是都成了落湯雞。
一日,一個弟子不知是從哪打聽到的,有條河幹涸了,裡面淤泥滿滿,許多人都跑那裡摸螃蟹魚蝦。一聽這事,一群人又仿佛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地往那裡沖。直玩到快傍晚的時候,才背着一筐螃蟹回來。
玩了一下午,手腳上的髒東西倒是在河裡沖洗幹淨了,但衣褲上難免還是沾上一些淤泥。
進了院裡,弟子們将筐往地上一放,便又圍在院裡的井口,想要打井水喝。
滿滿一桶水正提上來,眼看就要到了。這時,一道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你們去哪玩了?”
聲音溫潤如泉水,可入了弟子們的耳中卻如冬日的冷冰。
撲通一聲,水桶又落在井裡。
這動靜實在太明顯,那人又笑道:“我有那麼吓人嗎?”
衆人一回身,就見院中那人着一身月白衣袍,墨發成髻,外套一個精美的玉冠,左眼下方是熟悉的刺青。裝束幹練,氣質出塵,便是旁人看來也覺神清氣爽。
來人正是蘇璟,他正含笑看着他們。
林安甫一對上他的眼神,便慌亂起來,他總覺得蘇璟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笑意更甚。
他又低頭看向自己,褲腳和衣袖都挽着,露出小腿和手臂,衣上甚至還有零星的泥點子。
如此不堪,林安心中升起窘迫來。
弟子們忙作揖道:“見過晴岚君。”
“都起來吧。”蘇璟道,“你們這是去哪玩了?”
弟子們有些難堪,但總不能不回答,領頭的弟子隻好硬着頭皮答道:“去河裡摸螃蟹了。”
蘇璟又笑道:“你們不必如此慌張,白日裡我已看了文書,又問了這裡的人。城裡也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你們做的很好。閑暇時候,出去玩玩無可厚非。”
聞言,弟子們這才松了口氣。
蘇璟又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先将自己安頓好,都散了吧。”
弟子們作揖道别後,便各自散去。
林安正要離去,就看到院裡無人問津的螃蟹筐。他又折返回去,打算先将這筐螃蟹放在廚房裡。有弟子見此,便也圍了上來,一行人擡着筐離開了此處。
林安從廚房出來後,便要去卧房,誰知剛進了院落,就有弟子喊他:“林安!走!去洗澡了!”
那人聲音不小,林安心裡咯噔一下,蘇璟今晚要住的卧房也在這個院裡。
林安拒絕道:“今天就算了,你們先去吧。”
那人驚道:“你不去洗澡了?今天在外面待了那麼長時間,出了不少汗呢!”
天熱,弟子們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每日洗澡也不燒熱水,隻穿着亵褲跳到河裡胡亂撲騰幾下便算是洗澡了。林安剛來那段時間還都是在澡堂洗,時間長了,便也跟着他們一樣在河裡洗。
“不是。”林安知道他誤會了,又解釋道,“今天我還是去澡堂裡洗吧。”
那人愣了愣,随即好像意識到什麼,眯着笑眼問道:“林安,你該不會是因為今天晴岚君來了,你不好意思去河裡洗吧?”
林安被他戳破了心思,不由得面上一窘,幸而現在天色灰暗,他臉上的神情應該不會那麼明顯。他下意識往後瞥了一眼,心中七上八下的,生怕他們這對話被蘇璟聽到了。
“這怕什麼,晴岚君又不會跑到河邊看我們洗澡。”那人又道。
林安一時愣住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師尊确實是不會去看,而且他之前也經常和同門去河裡遊泳或洗澡,也沒怎麼覺得害臊。可今日師尊在這兒,他心中又确實不敢再到河裡。不是怕,他知道蘇璟不會因為此事去批評他什麼,隻是有些……窘迫?或者,他說得也确實對,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看他這樣,仍是笑着:“你怎麼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
林安覺得自己面上有些發燙。
那人終于棄了再調侃他的念頭,抱着衣服離開了此處。
***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