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江城外原是有一塊占地不小的墓地，城中逝者大都埋葬于此。但這塊墓地被水沖壞了，屍體又等不得，當地人便又另找了一塊地來做墓地。

有幾戶人家都死在了這場災難中，沒人為他們埋葬，這事便落在了修士身上。林安也去幫了忙，他眼看着一大片空地逐漸被鋪滿大大小小的墳包。

密密麻麻的人圍坐在各個墳包旁哭喊，有人甚至哭昏了過去。這場景實在凄慘，直看得林安心裡發麻，鼻頭也忍不住發酸。

天色逐漸昏暗，墓地仍聚集了不少人，各處也升起了火焰。修士們就在附近生火做起飯來，也順帶做了百姓的份。

白日裡，林安到處奔波，時刻保持着警惕，耗神又耗力。到了傍晚，他已是又累又餓。但累極了，卻又沒有胃口吃飯。勉強将半個餅塞進肚子後，林安便随意地靠在一棵樹上休息。他想閉目養神，但周遭都是嗚咽聲。一閉眼，滿腦子又是這幾日看到的慘像。

如此這般，沒多久，林安便又睜開雙眼，隻随意地看看四周，直到兩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他的視線中。

是蘇璟和聞知。

他們并排站在一起，視線似乎都落在墓地那處，二人的嘴一張一合的，似乎在說些什麼。

離得有點遠，噪音又很大，林安實在猜不出來他們在說什麼。不過，此情此景，他們應該也不會聊些其它的，大概率是在說決堤的事。

“小知。”蘇璟喚道。

“在。”聞知道。

“這幾日尋個合适的機會，你帶人到墓地設陣法，然後再留幾個人守在那裡。動靜小些，此事不可聲張。”

聞知愣了一下，眼神逐漸明朗起來，輕聲應道：“是。”

“傷亡人數如何？”蘇璟又問道。

“到目前為止，已經确定了有一百零四人遇難，仍有三十九人失蹤，我們仙九峰還有當地百姓仍在搜尋中。”

火光映在蘇璟眼中，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聞知抿了抿唇，才道：“說難聽些，這些失蹤的人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這話心裡想想就行，别在外人面前說。”蘇璟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盡力而為吧。”

說着，蘇璟的餘光瞥到一個人。

“小知。”蘇璟道，“這段時間，小安跟在你身邊如何？”

“挺好的，做事積極，也沒出過差錯。”聞知道，“前幾天有個師兄還在我面前誇他呢，說師弟是那種少說話，多做事的性子。”

蘇璟無聲地笑了一下，問道：“你覺得他的能力如何？”

聞知想了想，道：“我覺得挺不錯，基礎的法術、劍術、陣法什麼的他都懂，有些比較難的，他也會。他來我們仙九峰才大半年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就有這麼好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蘇璟“嗯”了一聲。

聞知看了他一眼，問道：“師尊想收他為徒嗎？”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得看他的能力。”

“說起來，我們仙九峰的考核也快到了。”

“對，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

“呼——”聞知舒口氣，有些感慨，“時間真快呀，又要考核了。”

***

水球在一個個減少，這是修士在解除封印，慢慢将水放出來。

剛出事那會兒，當務之急是先将水勢控制住，修士們也就沒管其它的，直接設封印将水圈起來，水裡也就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如今放水，自然不能就地解決。修士們便就近選了一個合适的地方，先将水球移動到那，然後再慢慢放水，最後再清理地上的髒東西。

雖然水髒，但看着一個水球被逐漸放幹了水似乎是一件蠻有意思的事。所以每次解除封印時，都有不少人圍觀，林安也不例外。

看的次數多了，林安也注意到一個小細節。每次那些修士用靈力移動水球時，看起來似乎很費力。林安有些不解，這些水球确實不小，但也不算特别巨大，裡面也以水為主。按理說，移動這個重量的東西對修士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的事，為何他們會如此費勁？

林安心中頗感疑惑，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人詢問。直到有一次聞知也在看那些修士們放水，結束後衆人散去，林安找了聞知，将這個疑問告訴了他。

聞知思索了一會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在林安要放棄時，聞知突然眉眼一亮，興奮道：“哎嘿，師尊來了，你可以問他嘛！他肯定知道。”

林安身子一僵，聞知已喊道：“師尊好！”

林安轉了身，果見蘇璟正向他們走來，他忙行禮問好：“見過晴岚君。”

蘇璟颔首。

林安已低垂了眼簾，聞知卻一拍他的肩膀，道：“師尊，小安有問題要問你。”

林安雙眼一睜，身子更僵了。

蘇璟道：“什麼問題？”

事已至此，林安隻得将方才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水往低處流，這是自然之力。”蘇璟的聲音響起，“對普通人來說，修士好像是能上天入地的神仙。但對修士來說，最難抵抗的便是自然之力。我們隻是用封印将水禁锢起來，但裡面的水時時刻刻都在流動，在對抗封印，想要沖破它。你剛才說的‘水球’，本質上就是封印。要知道，移動一個封印本就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而他們要移動的還是一個在不斷對抗的封印，自然也就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