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也一直認為我爺爺走的突然。
這幾天我也聽說了,他是在家裡的時候突然倒下的,當時好像還在畫給别人的房屋設計圖吧,他一直說自己畫的沒那麼高端稱不上圖紙了,畫到了一半。
别人趕去的時候他還有點意識。
隻是我沒想到他的最後一句話會是交代我。
看我還愣着,楊飛推了我一把。
他沒掌握好力道,忽略了我兩條胳膊兩條腿兒還沒恢複完的客觀事實,這一巴掌給我推的,我差點直接跪在地面上,并且一旦我跪那兒了,我肯定啃一嘴的土。
還好我努力穩住了,但還是差點給腰閃了。
我沒回頭,現在沒心情追究楊飛的責任了,我都不用想,其他人看到我這弱不禁風的,估計又要暗地裡吐槽我了。
無所謂無所謂,我安慰了下自己。
那四個擡棺材的人已經退開了,四周距離最近的地方就隻剩下我一個人。
其實我是有特别緊張的,我跟着胖子和蕭肅生,看到過他們開棺,但是我自己開,開的還是我爺爺的棺材,這種場景,想必他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我會看到什麼樣的場景,我也不知道。
會詐屍嗎?或者特意叮囑我,我會看到什麼特别或者可怖的場景?亦或者是什麼都沒有,我爺爺隻是單純地想讓我回老家,才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我實在是太緊張了,第一下推的時候,手還是抖的,沒推開。
正當我深吸了口氣,準備再次推開的時候,我的手機居然響了。
叮叮當當我那個很熱鬧的鈴聲不适時宜地想了起來,差點給我自己的心髒病吓出來,我正心說到底是誰在給我打電話,結果手忙腳亂看了一眼,北京的未知号碼。
北京熟悉的就隻有胖子,其他同學我也都存了号了,這個啥也不是,一看就是騷擾電話。
還非要挑這個時候打,我沒好氣,一下子就挂斷了。
準備繼續。
但是這個電話跟猜到我要幹什麼似得,持之以恒地又打了過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我煩死了,直接給拉黑手機關機了,這才算是終于消停了下來。
不過被這麼一打岔,經過了這個插曲,我緊張的心情倒是消散了大半。
我順着推開了棺蓋。
才發現我想象中的那些畫面全都沒有出現。
我也無比确定棺材裡的那具屍體就是我爺爺,因為他其實更像是蒼老版本的我,或者是我爸。
隻是比起我爸的偏硬朗,我的偏秀氣,歲月在他額頭上刻下的皺紋,他更偏向于慈祥。
蒼白色有些發青的臉,緊閉着的雙眼,灰黑色一絲不苟被打理好的頭發。
但他顯然是不會也不能再睜開眼,看我最後一眼了。
這大概是我頭一回看到屍體,但是并沒有産生任何懼怕的心理,似乎到了這會兒,我才有些想明白,胖子為什麼可以在念叨的時候理直氣壯地讓他的列祖列宗過來保佑他。
我腦海裡一直緊繃着的弦似乎也終于放松了下來。
我意識到其實我一直是有些怕見他的,怕他會怪我一直比較聽我媽的話,極少回來,也基本沒和他碰過幾次面。
怕他不太會原諒我的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吧。
但現在,他隻是靜靜地躺着,兩眼閉着,眉眼唇角平和,我能感覺得到,我的那些勞什子擔憂完全是多餘而矯情的。
我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他。
一身中山裝,我家的基因也确實是一脈相承了。
隻是看着看着,我就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他的姿态是很安詳舒展的,隻是除了左手,以一種不會讓人很舒服的方式蜷曲着。
我下意識地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這種狀态一種試圖和人握手的狀态。
結合着他的遺言,我的心髒一下子就狂跳了起來。
但是這隻是我的猜測罷了,更不用說四周還有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緊盯着我的一舉一動。
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我爺爺真的有什麼臨終信息要傳遞給我,我就更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