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朝奉上下牙打顫的聲音。
大家的臉色都透出一絲莫名的古怪,我本來就覺得孫戊長得就有幾分陰翳,這會兒看他,更覺得他整個人似乎都冒着陰邪氣。
孫戊還仿若未覺,兀自往前走了幾步,老炮兒的反應極快,眨眼間便換了副神色,一把攬住孫戊将他帶了過來。
老炮兒的力氣很大,孫戊動彈不得,被他禁锢住了。
然後老炮兒拿槍指了指棺材,問孫戊怎麼看。
我真佩服他,這會兒功夫臉上還能帶着從容不迫的笑,胖子在棺材的對面,面上不顯,身體卻緊繃着,手臂上的血管都惡狠狠地凸了起來,時刻準備着猛撲過來的姿态。
我倒是頭一回看胖子這麼嚴肅,特别不合時宜地開小差,想他這會兒像什麼呢,大概像一隻熊貓露出了它的獠牙,這麼想想還有點怪搞笑的,隻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孫戊在面前,我實在笑不出來。
老炮兒和胖子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架勢,我相信孫戊也感受到了,他老老實實也不掙紮,順着老炮兒的指的方向看過去。
看完他的臉色也變了,很精彩,我頭一回見人的臉能由白變紅再變青的,孫戊腳下打了個滑,似乎沒站穩,但老炮兒一直架着他,他沒能倒下去。
“返……返返返,返祖吧,可能是。”孫戊緊張到結巴得不行,把那棺材裡的“老孫戊”從頭看到了腳又從腳看到了頭,支支吾吾地給了個解釋。
這個理由有點扯,胖子一下子怒極反笑,往斜側邊跨了一步,照着孫戊的腦門就是一巴掌,沒好氣地罵道,“别在這扯犢子,你他媽返祖返成克隆的呢?你當老子文盲呢沒學過生物?快說,說不好老子今天就讓你躺這闆闆裡,你倆雙胞胎好好叙叙舊。”
胖子的語氣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老炮兒手中的槍可也不是吃素的,孫戊臉色猶疑不定,到最後,看了看老炮兒沉默着頂過來的槍口。
老炮兒可不是吃素的,在下面對着沒救了的土夫子開槍時,手穩得很,沒有半點的猶豫。
何況旁邊還有胖子,再不濟也有個武力值淩駕于所有人之上,摸不清底細的蕭肅生,孫戊心裡天人交戰之後,整個人頹了下去,長歎一口氣。
不過他的氣沒歎完,被胖子的眼神兒給堵了回去,胖子讓孫戊别裝深沉,如果要是想着用拖時間吐氣兒這樣的方式把這棺材裡頭的東西弄醒,還是省省事兒,他指定第一個把孫戊給喂了,而我們有生哥在。
胖子狐假虎威的時候看了眼蕭肅生,還好,他沒有反駁胖子,我也小松了口氣。
孫戊一口氣憋在喉嚨裡,喘也不是憋也不是,臉都漲紅了,半晌,苦笑了一聲,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他似乎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兩隻手搭着棺材邊撐着身體,佝偻着身體,整個人顯得蒼老幾分,“這事說來話長。”
胖子就讓孫戊别逼逼賴賴,長話短說,他這輩子聽過的奇聞異事多了,沒心情在他老孫家的棺材前聽故事。
孫戊被反矯情達人—胖噎得不清,也失去了廢話的欲望,問我們在剛才那青銅耳室裡是不是看到了上面的字兒,有沒有提到一條魚。
胖子果斷地點了點頭。
孫戊摸了把臉,苦笑了聲,說這一切都要從那條魚開始。
那條魚是從山體塌方的地方遊出來的,兇悍得很,他祖宗,也就是孫思邈,得到了那條魚之後,也沒地方養着,索性就弄了個巨大的黑缸,那魚每天撞每天撞,撞着撞着就習慣了,但是孫思邈,反而每天開始做噩夢。
胖子聽到這兒就叫停了,“這些陳年爛谷子的事兒我們看過了,書接上回也是該講到剖出來鐵疙瘩之後延年益壽了。”
孫戊苦笑了聲,說事情遠沒那麼簡單。
他做的不是一般的夢,夢到的,是那條魚見過的東西,就跟刻錄機似得,不能快放也不能倒放,并且,少說也有幾百年的跨度了。
那魚是從古墓裡遊出來的,因為他起初的夢是水裡的視角,大批的工匠還有奴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也看不出是哪個朝代,後來他查過,怕是曆任帝王陵墓都沒有那麼大的規模,去修一個墓。
隻能通過後來,勉強猜出是在一座山的内部,因為無論在哪個地底,掏出那樣大的空殼,不塌陷是絕對不可能的,而按照那個墓的占地面積來說,那山的占地和高度小不了。
但這不是最關鍵的地方,孫戊直直盯着那玉棺裡的屍體,我是真佩服他的勇氣,反正要我跟這麼個睜眼睛的東西對視,我是做不到。
他看了約莫幾秒鐘的功夫之後,才又接着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