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催動内力,烘幹了長發,将幹爽的外衣系好,方才繃着的臉卻松快了些,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江問簡小聲說:“我的嫁妝和小厮都不見了,我身上沒有盤纏,而且我也不知道回去的路……”
他是走出去一會兒吹了吹冷風才想明白的,嫁妝和小厮不見了,定是叔父做了手腳。
他明明記得今日天不亮從流州家中出發的時候,自己頭上戴着金冠,手上還套着玉镯子、金臂钏。可他一上轎就開始昏沉,一覺睡醒,身上的首飾就都不見了,轎子後面跟着的嫁妝箱籠、随身小厮,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叔父就是打定主意,讓他身無分文,又嫁給個庶民,看他如何去老遠的宜州投奔舅舅。
真是老奸巨猾!
江問簡一邊在心裡唾罵這個見利忘義的老匹夫,一邊期期艾艾開口:“你有沒有錢,能借我一點?等我找到我舅舅了,加倍還給你。”
陸鳴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神色收斂,恢複初見時冷淡的悶葫蘆樣:“你看我像有錢的樣子?”
江問簡:“……”
陸鳴山不再說話,兀自去處理獵物了。
江問簡聽見他的腳步聲,這才有點着急,轉過身看他:“那、那你好歹送我到南陳縣城,我到了縣城,再自己想辦法。”
反正說來說去,他就是要走,哪怕到了縣城連住店的錢都沒有,他也一刻都不願在這破草屋裡多待。
陸鳴山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默不作聲把那頭半死不活的小鹿丢上闆車,又拎了剩下的一隻野兔、兩隻山雞,往井邊走,根本不搭理江問簡。
江問簡氣得跺了跺腳,提高音量朝他喊:“我在同你講話!”
陸鳴山依然跟沒聽見似的,拿匕首給野兔剝皮。
江問簡隻能走過來,站到他跟前:“陸鳴山,你别在這兒裝聾!”
他是求人,态度卻很嚣張,不過嚣張的人陸鳴山見得多了,早練就了一套裝聾作啞的本事,江問簡在旁叭叭叭說個不停,他絲毫不受打擾,将野兔剖開串在竹枝上,就拿去柴房裡烤。
他今天清早進山打獵,就吃了兩個烙餅,到現在早餓了。
江問簡見他油鹽不進,氣極,跟着他進了柴房,說:“你送我到縣城,我付你錢,行了吧?反正咱倆的婚事也作罷了,這塊定親的羊脂玉佩總還能當點兒錢……”
話音未落,陸鳴山蓦然轉頭,冷冷掃了他一眼。
這一眼銳利得跟刀子似的,刮在江問簡身上,一下子把他嚣張的氣焰刮沒了。
這悶葫蘆,發起火來怪吓人的。
他現在落在這悶葫蘆的地盤裡,還是别招惹他為妙,識時務者為俊傑。
識時務的江問簡閉了嘴。
陸鳴山冷着臉在小鐵盆裡生起一點小火,開始烤兔子。
他對廚藝一竅不通,但在軍中待過,所以烤肉還算拿手。他在陶罐裡挖了一小塊豬油化在兔肉上,抹勻,架着兔肉耐心地等待小火把整塊肉烤熟。
不多時,兔肉就被烤得油滋滋的,冒出了誘人的香味。
一旁閉着嘴的江問簡忍不住聞着味兒看過來,抽了抽鼻子。
好香啊。
他清早從流州出發,坐了一整天轎子,還沒吃飯呢。
方才緊張時不覺得,這下放松了,一下子覺得好餓。
眼看着陸鳴山往烤熟的兔肉上撒了鹽巴,擡起香噴噴的兔肉就吃,他不禁咽了口口水,肚子也應景地咕噜噜叫起來。
陸鳴山聽見這聲音,擡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江問簡有點兒窘迫地捂住了肚子,瞅着他。
陸鳴山:“……”
他撕下一條兔後腿,遞給江問簡。
江問簡立刻歡天喜地接過來,大啃一口。
兔肉烤得外酥裡嫩,細滑多汁,味道鮮美極了,他肚子又餓,此時吃上一口香噴噴油滋滋的兔肉,覺得這簡直是人間極品美味,囫囵幾口就把兔腿啃得精光。
等他啃完,陸鳴山也把那大半隻兔子吃完了,正把碎骨頭收拾好丢出去。
江問簡沒吃飽,舔舔嘴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背後,小聲說:“你吃飽了嗎?”
他剛剛看見外面還有兩隻山雞呢。
陸鳴山總算願意搭理他了,說:“沒飽。”
他把碎骨頭丢在柴房背後的菜地裡,然後又打了盆剛剛燒熱的水,去前院收拾那兩隻山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