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正門之後,遊子舟率先緩了口氣。
“我的老天,我們這些草民可招架不住你那皇帝!”他沖着姚染抱怨道。
後者一旦脫離了護衛模式,人也馬上變得好說話起來。
“抱歉,我這個師兄就是這樣。”姚染主動道歉,他很清楚莫蕭鳴的性格,這男人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至少整個國家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就是他個人——愛玩火。
“方才我也并非有意針對幾位,切莫往心裡去。”姚染滿臉歉意。
“沒關系,我理解你的立場。”聞風笑不至于公私不分。
“對了,你們跟我來,皇少俠,我相信,見到你,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他……是誰?”皇少蒼泛起嘀咕,話沒問完,就看到了一個人從宮門外探着頭往裡看。
那左顧右盼的模樣,有些熟悉。
“上将軍!”皇少蒼瞪大眼睛,一臉驚喜!
原來!所謂的故人!居然是上無心!
他情不自禁地跑向那人,主仆兩緊緊地抓住彼此的手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多年沒見,上無心看起來滄桑了很多,兩鬓多了幾根白發,一隻眼睛是灰色的,瞳孔也不對焦。
他瞎了一隻眼。——少蒼難過地想。
但是。
“太好了,上将軍,你還活着。”當初他冒死替自己轉移齊淵兵的注意力,他以為上無心沒有活下來。
上無心噗通一聲跪下,啜淚涕喊道:“庸臣無能!沒保護好太子!”
“将軍不必自責。”皇少蒼也感覺自己眼眶有些濕潤,趕緊扶他起身:“我能活到今日,全拜将軍當日舍命相救,此恩德無以回報,何罪之有?”
聽他如此寬仁大度,上無心感歎道:“太子長大了很多,和我記憶中的男孩完全不像了,倒是越發像啟光帝了。”
聽到先父的名字,皇少蒼便又憶起他死前的模樣,那不甘的神情曆曆在目。
寬仁?也許吧?對自己來說,啟光帝是一個可靠的父親,他不該得到那樣的下場。
無心自是發現,少蒼的表情悲涼了幾分。
姚染眼尖,對其他幾人說道:“兩位難得重逢,還是要打擾一下,這裡是皇城門口,想叙舊還請換個地方吧。”
“好。”少蒼點頭應下。
在返回風刀派的路上,舒玉忍不住感歎:“這下真的有少蒼師兄是太子的真實感了。”
遊子舟倒是注意到關鍵點,問:“姚副主何時知道實情的?”
姚染拉着馬繩,答道:“犁上亡國後,有不少難民不遠萬裡逃到了北崚國,要接納這些人挺麻煩的,陛下就讓他們自己選出領袖,劃了塊保留地給他們,讓他們自治管理,這幾年也算穩定下來了。我們也是從難民們的口中,得知了犁上國太子幸存的消息。”
子舟點頭:“原來如此,可以想象大批難民闖入國境,北崚王得有多頭疼,但聽下來,處理得還不錯?”
“也是上将軍工作做得好,才能一直和北崚百姓保持友好關系,忘了說了,他就是我們選出來的領袖。”姚染對着這個熟人粲然一笑。
“虧有北崚王收留,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上無心感激道。
皇少蒼想到剛剛自己在大殿上對北崚王不敬,此時多少感覺有點羞愧。但實話實說,他看不透莫蕭鳴的心思,隻覺得那人很複雜,難辨好壞。
他不喜與這類人共處,太累了。
幾人回到風刀派,姚染貼心地離開,聞風笑也把其他人帶走,單留下了皇少蒼和上無心兩個人。
多年不見,無論是上無心還是皇少蒼,都發生了很劇烈的變化。
上無心的身上不再有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樣,他提前步入了中年,将世故老練寫在了面相上。
皇少蒼更是如此。
“無心将軍,當日你和三柱一起逃走,他……?”
“中了齊淵兵的箭矢,射中心口,沒挺過來。”上無心搖了搖頭。
想到那個淳樸、隻想一心報國的青年,皇少蒼又是一聲歎息。
“太子莫要難過,并非你的過錯。”上無心安慰道,他細心地轉移了話題:
“對了,前幾日,有個喚做傅長的舊侍衛來保留區找我,也是由他之口,臣等才知道太子的境遇。”
“原來如此,那……北崚王的情報,也是從你們這裡獲得的了。”皇少蒼馬上分析出了因果關系。
上無心低頭:“慚愧,我們也很注意情報管理了,但保留地外人太多,難免……”
“沒什麼好在意的,情報是實力的一部分,北崚王注重,才不至于像父皇那樣吃啞巴虧。”少蒼手背在身後,倒是很坦然。
“是呀,我也是想通了這一點。這些年,我建立了犁上國舊民間自己的情報網,在齊淵和原來犁上舊土都有設立暗部,悄悄地将一些犁上難民解救至此,也知太子有資助犁上難民,組織小隊救援了一些婦女兒童。”
“我聽齊淵國的難民們說過此事,知道他們救出奴役後有地方安排去處,看來就是你這裡了吧?”皇少蒼笑道:“沒想到,你我在無意間,共謀着一件事啊。”
不光是他們兩個,皇少蒼知道,有許許多多的犁上國舊民,在為了自己生機奔波勞碌之餘,還在努力挽救同胞。
生存很難,勞役的命運宛無盡頭,包括被變賣為妓的婦女,犁上的人民們依舊心系同胞,咬牙吃下這世間最難熬的辛苦,幫扶彼此。
這樣的人民,不該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