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說的妖怪在哪裡?”薩德把小孩放下,拍着手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邊厭煩地環顧四周,“要是說謊,我就告訴你們蟲母,讓他打爛你們的屁股。”
這裡太荒涼了。
除了湖面就是草,靜得能聽到布谷啼叫。
倆小崽子沉默。
蹲在另一側的喬頓跳了出來,興高采烈喊道:“薩德哥哥,這邊,這邊!”
橋洞下傳來回音,一遍又一遍蕩滌。
吵得薩德腦子嗡嗡疼,他雙手揉着太陽穴,低斥道:“小點聲。”
三個小孩面面相觑,捂住嘴點點頭。
“喬頓,你讓那個小的先别哭,再哭我今天就吃他。”
薩德壓下心火走過去,他非要看看是什麼妖魔鬼怪比他還吓人,躲在這裡吓小孩也真是出息到家了。
橋基中間幽綠的河水靜靜流淌。
幾尾瘦弱的彩鯉圍着一顆水草啃食,沒多久就扛不住水流靠岸休息,一下下張合腮蓋。
水泥地面殘缺不平,冒出頑固的野草。零碎散落着上層掉下的石灰塊,張牙舞爪地露出鋼筋。兩側的牆壁被不良少年拿噴漆畫出彩繪,寫着至死不渝的表白,現在也已經斑駁脫落牆皮。
這裡算是荒廢了。
薩德凝起精神力,準備給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一頓教訓。他是雄蟲,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為所欲為。
白皙修長的手撥開野草——
是隻雌蟲!
雌蟲蜷縮在草叢後面,他滿身血污,胳膊露着白骨,以一種扭曲怪異的角度護在懷裡,似乎這樣就能緩解疼痛。臉色死灰,額發沾着血貼在臉上,嘴唇幹裂爆皮。
像被抛棄的玩偶一樣扔在角落,發出微不可查的顫抖。
薩德嫌棄地撇了一眼雌蟲,一瞬間,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他當時就松開手,豔麗的臉上是多少年不曾出現的驚慌與恐懼,唇瓣因為緊張而顫抖。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踩在石頭跌倒才緩過神。
野草搖曳。
喬頓和他最熟稔,慌忙跑過來擔心詢問:“薩德哥哥,怎麼了?”
薩德不住眨眼,燦如朝陽的金眸閃爍着興奮的光芒,死死盯住草叢後面,嘴角竟有了一絲笑意。
怎麼是你。
這位可是他的好哥哥,溫文爾雅白月光,杳無音訊整整四年,再見面卻是這樣的狼狽。
他伸手想去摸摸雌蟲,但又怕自己的手髒。
毫不猶豫地将手在風衣上蹭來蹭去,恨不得搓掉一層皮。手背随着用力剮蹭浮現出黛青色的血管,把關節頂出粉紅,紅豔豔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皮。
罷了,薩德去探測雌蟲的鼻息,濕熱的呼吸微微弱弱地撒在指節。
真好,還活着。
薩德複雜地注視着那雙緊閉的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将歐格斯特緊緊抱在懷裡。
“薩德哥哥,你幹什麼啊,你快把他放下。”喬頓唯唯諾諾地呼喊,大着膽子去拽薩德的胳膊。
在小蟲崽看來,一向漂亮嚣張的薩德哥哥被妖怪吓到變得神經兮兮,還不管髒淨地跪在地上去摸妖怪,弄了一手血,從香香變成臭臭了。
好吓人!
薩德的眸光暗了暗,他不甘心的摸上歐格斯特的臉頰,冰涼柔軟。懷裡的雌蟲昏迷不醒,神志不清地哼吟着什麼,聽不真着。
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薩德笑得更開心了,旁若無事地指揮小蟲崽子:“你們先走吧。”
但喬頓并沒像往常一樣笑得歡天喜地,反而瞪大了眼睛不敢說話,驚恐地想看到了鬼一樣。
薩德不明所以,剛想嘲他兩句,這時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能算握,隻能說是氣若懸絲地搭在上面。
往日明亮的眼睛已經死氣沉沉,半睜半閉地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
薩德被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壓在原地,眼睛不帶眨動的回望着他。
歐格斯特重複着:“救救我……”
薩德的心在狂跳,他不敢相信這一幕會真的發生,心意相通。
他側目看向震驚的小蟲崽子們,抿了抿嘴唇便不假思索地将歐格斯特抱進懷裡,紅着臉頰輕聲回答:“我帶你走。”
蟲母神明在上。
這次是歐格斯特主動向他靠近的,是歐格斯特引誘的他。
薩德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