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盯着地面的目光中閃過一道精光，随即端着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表情，畢恭畢敬地磕頭：“草民知曉。”

林翩翩上前緻謝：“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言重了，原是我四弟失禮在先。”蕭煜一手一個，拉着兩兄弟就走。“還杵在這裡幹嘛？走了，别打擾别人做生意。”

蕭旸對林翩翩做了個殺頭的動作，眼神陰沉沉的：“你等着。”

聞言，蕭煜放了手，含笑看着林翩翩：“我有一事與姑娘相商。我家娘子最喜歡的侍女因病離世，新提拔上來的很不如她的意。我看姑娘伶俐，不知可願随侍在側？如果姑娘願意，我可以替你贖身。”

林翩翩道：“公子救我一命，原本我不該拒絕。隻是我有我的打算，暫時還不想做女侍。懇請公子體諒。”

“此事原本就得你情我願，姑娘不必過意不去，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倘若姑娘改變了主意，明日午時前可來找我。我住在鳳來客棧，很好打聽。”說罷，蕭煜快步出了鳳鳴閣，望着紅豔豔的太陽大聲道，“好山好水好風光，就差一壺好酒了。”

蕭旸追出來，大叫：“二哥，你幹嘛要搶我看中的人？”

蕭宛瑜仔細撫着衣襟的一點皺褶，頭也不擡地道：“二哥要不這麼做，回頭那翩翩姑娘就得身首異處。他這是在幫你減少殺孽，你該領情的。”

蕭煜回頭望着鳳鳴閣，心中疑窦重重。這老鸨很穩得住啊！自家姑娘差點人頭落地，她居然一直不露面。能訓練出林翩翩這樣的姑娘，應該不是慫包。既然不慫，又為何避而不見？這可不是老鸨的行事風格。或許是她看出了端倪，猜到我是朝廷的人，不願意招惹？如果是這樣，那倒說得通了。“你倆别鬥嘴。咱們好久不見，找個地方喝酒聊天吧。就去栖鳳樓，如何？”

蕭旸刹住腳：“為何要去栖鳳樓？我可聽說了，栖鳳樓的老闆錦瑟不僅販賣風花雪月，也經營江湖生意，非常難交道。”他左右看看，問道，“明澈為何沒跟你一起？他人呢？他這侍衛怎麼當的？怎麼不跟在你身邊伺候？”

“雲起不也沒跟着你？你怕什麼，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們。”

“我不是怕我受傷，是怕有人傷害你。你現在是行監國之權的賢王，是昭陽國未來的太子，容不得半點閃失。”

“我隻是盡孝心替父皇分憂，未必就會是太子。”

“二哥不必謙虛。除了你，誰能勝任太子一職？”

“你我難得見面，别見面就說這些沒譜的事，多掃興！你剛才不是問明澈去哪裡了麼？他買酒菜去了。這鎮上有家燒雞的味道特别好，就是數量少，每天就賣那麼些，去晚了連雞屁股都買不着。我讓他先行一步去買雞，然後在栖鳳樓與咱們彙合。”

“這麼巧，雲起也買雞去了。”蕭旸一手搭着蕭煜的肩膀，一手勾着蕭宛瑜的脖子，絲毫不顧及皇家形象，“二哥怎麼知道我和宛瑜在這裡？”

“今年清溪的災情嚴重，我跟父皇請旨前去籌糧赈災。返程時路過這裡，聽說了這花魁大賽，便想着你四殿下絕對舍不得錯過此等熱鬧，多半會帶八弟過來玩幾天，就順道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被我逮到了。”

“二哥英明！”蕭旸笑道，“二哥一心為國為民，真是辛苦！還是我好，閑王一個。”

“父皇還真是會選封号，不過一字之差，意思卻天差地别。某人閑王的名頭是名副其實。”蕭宛瑜邊說邊摘了一枝桃花把玩，“都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幫二哥分憂解難，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

“他不給我找麻煩就是幫我了，哪敢奢望他替我分擔。”蕭煜扳過蕭旸的肩膀認真打量起來，“你好像瘦了些。有煩心事？”

“他能有什麼煩心事？最多就是煩惱喝不到更好喝的酒，吃不到更好吃的菜，看不到更漂亮的姑娘，睡不到更舒服的床鋪，找不到更有趣的樂子。”蕭宛瑜拽開蕭旸，興高采烈地貼到蕭煜胸前。“二哥沒看出來我高了些麼？你瞧瞧，我是不是已經到你下巴了？”

蕭旸不屑：“就你這小豆丁的個子也敢跟二哥比高？他可是所有皇子中最高的。”他擡胳膊擠走蕭宛瑜，挺直腰身站到蕭煜面前。“我是不是也高了？”

蕭宛瑜撇嘴道：“你早就已經成年了，定型了，不會再長了。”

蕭煜後退一步，對着蕭旸的臉左右端詳：“是，你也高了，隻是沒有宛瑜那麼明顯而已。”他看着陪在身邊的兩個兄弟，笑容不知不覺變濃了。

蕭旸頗為得意，沖蕭宛瑜吐了吐舌頭。他血絲交織的眼因為這孩子氣的舉動不那麼招人反感了。平心而論，他的樣貌不比蕭煜差，相反，五官還更英俊些。隻可惜那酒色過度的樣子破壞了男人的陽剛氣，顯得他萎靡頹廢，不那麼讨喜。他走在前頭，看見新奇玩意就大喊大叫地拿給蕭宛瑜看，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歡。蕭宛瑜從小就跟在他身邊，早已習慣了他的随性不羁，倒不覺得有何不妥。隻是後來看路人頻頻側目，才覺出他的聲音太大了些。

蕭煜慢步走着，并不左顧右盼看熱鬧，保持着兩三步的距離跟在兩人身後。在衆多兄弟姐妹中，他最喜歡蕭旸和蕭宛瑜。雖然他們三人非一母所生，感情反倒比自己那兩個親姐姐還親些。他見蕭宛瑜總是盯着攤位上的提線木偶看卻不買，知道他想要又舍不得花錢，便笑道：“臨出發前，那幾個小小子都嚷着要我帶禮物回去，可我不知道買什麼才好。宛瑜，你幫我選？”

蕭宛瑜随手就拿起了一個木偶：“這個如何？超好玩的。”

“木偶？我瞧瞧……嗯，是好玩。不過，這也太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