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絕徐國坤等人的幫助,秦理堅持獨自回房。
門一關,便是另外一番模樣。
秦理再也無法控制,扔掉金絲邊眼鏡,迅速脫下大衣西裝,連同襯衣扣子全部解開,熱津津的汗水早已濕透襯衣,留下大片水痕。
忍了一個晚上,隻有在獨處時,才能放肆爆炸。
僅僅是唯一的一次觸碰,就讓感官牢牢記住了體溫和氣息的輪廓,在心海爆發出生命的胚芽,不知疲倦地生長,直抵天宮,來到雪的國度。
那是一片冰雪之國,清冷無色,鋪天蓋地的雪花在暴風中翻湧,直到他來臨。
他用紅的血、黑的發、明亮的眼、溫暖的皮膚獻祭,讓狂風暫停,把冰冷的雪染成他的顔色,變成他的形狀。
溫暖的雪地,在生命交融過後,會長出豐茂的植被。
酒精在體内猶如沸騰的氫海,隻差一點火星。
“轟隆——”
海風吹來了烏雲,九天之外,雷聲隐隐。
渴……好渴……
汗水浸透襯衣後背……
匆忙打開小冰箱,琳琅滿目的飲料,他卻不假思索取出一盒鮮奶,旁邊的咖啡杯正合适。
純白的牛奶化作水線,呲在杯子裡。
仔細聆聽,會有輕微的響聲。
不自覺擠壓,越來越快。
小喇叭狀的咖啡杯盛不下整盒牛奶,它們溢了出來,滴滴哒哒,在地面洇出濕痕。
汗珠自淩厲的下颌線滑過喉結,一路滾下深V領口。
無法解渴的牛奶……
當腦海浮現亂雪紛飛、撲打在身的場景,強烈的燃燒感即刻焚燒理智。
火星劃過天空,氫海行星迎來大爆炸。
低沉嘶吼掩蓋雜音,修長的手力貫長虹,捏爆牛奶盒,純白噴濺,落下一地狼狽。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高聳的通天塔在銀月的洗禮下,堅固伫立,頂端觸碰夜的邊緣,卻無法讓生命的岩漿,化為平靜的流水。
粗喘不斷,他直愣愣地低頭,遲滞的大腦思索片刻,決定把那些狂野的火焰浸入冷水,扼殺它們,那麼他便不會失控。
閥門極限旋轉,冰水傾洩,沖擊浴池,聲聲激蕩,填充浴室的每一個角落。
在龍城初春的2月,他衣褲俱全,傾身倒入水中,激起浪花。
頃刻間,襯衣在水中散開,宛若一片飄浮的雪花。
熾熱的火焰長出緊實的筋肉,破開優雅的面具,淬煉出青銅雕塑般的完美線條。
雪化了,是冰冷刺骨的水。
落入水,則是落入雪的懷抱。
雪無處不在,裹挾着他,不是他占有雪,而是雪占有了他。
他失敗了,失控癫狂。
難以自治,唇間白霧彌漫,快速、猛烈,烽火燎原,焚盡理智。
通天塔終于倒塌,生命岩漿破開黑夜封鎖,化作雪的絮語,自海底的森林孕育出夢境般的雪白珊瑚。
雪花與火焰,兩者似乎不能交融,但是,世界的另一端,無人知曉的寒夜,它們擁抱起舞,熱烈燃燒,火焰潤濕了寒冷,雪花溫暖了熾熱。
*
炭筆在雪白紙面上飛舞,明暗交織的線條勾勒出一幅超凡入世的畫面。
這是一幅松下遇仙圖。
背着柴簍的村姑被石頭絆倒,仙風道骨的神人微微俯身,雙手輕捧着她的額頭,一串流珠在他腕間若隐若現,仿佛随時都會飛出畫面,在空中劃出一道晶瑩的弧線。
他的面容籠罩在柔和的光芒中,無法看清具體樣貌,但他的動作流露出的慈悲,仿佛天地間最溫暖的陽光。
那些光彙聚在仙人的手裡,虛虛實實的陰影在指間流動,好似月下潺潺溪流,光影塑造着每一根手指,賦予它超乎尋常的美感。
章雪正專注于手中的畫作,即将完成最後一筆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兩條來自陌生号碼的短信。
第一條短信:我回國了,有時間見一面嗎?聊聊,老地方等你。
章雪低頭頓了幾秒,蔥白纖指撚着按鍵,回複的簡訊寫了删,删了寫,最終删幹淨,連同短信一并删除。
第二條短信,非常簡潔,隻有兩個字:晚安。
盡管這條短信沒有姓名備注,但對方的名字和電話号碼,她牢牢記在心裡。
回複他,便沒有那麼多糾結。
“晚安”二字發出去那刻,她心滿意足,在畫作添上最後一筆聖光。
棄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