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先生一肚子氣,氣他分明會講話但當時什麼也不肯講,氣他折騰自己這麼久最後讨了一頓打也不肯安生,還氣他都跟着自己這麼久可是卻一點也不相信老師。氣盛之下,嚴先生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往後一擰——
“啊!疼疼疼!老師,老師,我錯了!”
嚴先生看着他耳朵都紅了,狠狠放了手:“你錯哪裡了?!”
眼裡含着薄淚,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我不該不接老師的電話。”
本想讓這小孩子自己想通的,可實在是太笨了!想了這麼久,還是隻有這麼一句話。嚴先生耐心盡失,追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我、我怕老師說不回來了了。”
“既然這麼怕,怎麼不問問清楚?”
“不、不敢問……”
嚴先生輕哼一聲,瞪了他一眼:“你還有不敢的?那會跟新宇打架的氣勢呢?”
似乎是真委屈了,劉巍思跪坐在地上,夾着哭腔道:“姜新宇才不算什麼呢,可是,可是師兄,師兄和老師是……”
是親父子。
我說到底隻是一個學生,再親厚也是沒有血緣關系的,我拿什麼去和師兄争呢?看到老師和師兄在一起回憶往事,一起暢聊彼此的生活,我能把自己擺在哪裡呢?
嚴先生知道小孩子是沒有父親的,說到這份上,也已經知道他的想法了,原本硬着的心腸不由得軟了下來,隻是話裡頭還帶着氣:“什麼也不問,就自己胡思亂想,我不想走,都得被你氣走!”
“我也不想老師走的!”劉巍思猛地擡頭,吼出了一句心裡話,和老師對視着,慢慢的就紅了眼眶,“我隻是、隻是很害怕……”
害怕老師一去不回,害怕從此孤身一人。隻是這樣的恐懼在老師和師兄的父子親情面前,是根本微不足道的。一個外人的害怕,怎麼能阻攔人家父子的天倫之樂呢?
嚴先生哪裡還氣得起來?蒼老的雙手捧着他的臉,心疼道:“嚴铮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啊!”
劉巍思再也忍不住,哭着抱住了老師的腰,眼淚“嘩嘩”地打濕了老師的衣服。嚴先生摟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怕他哭得嗆到自己。
久違的安全感終于回來了。劉巍思像個孩子似的,不怕丢人,也不怕被嫌棄,隻一個勁宣洩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不安。嚴先生似乎看穿了孩子的心,一邊替他順氣一邊歎氣。
哭了好一陣,嚴先生看他不怎麼流眼淚了,才緩緩道:“知道自己錯哪裡沒有?”
劉巍思像個兔子似的,眼眶紅紅,目光躲閃,在老師懷裡瑟縮着,小聲道:“我不該藏着這些事,不告訴老師。”
嚴先生把他從懷裡扯出來,盯着他的眼睛,道:“巍思,這是老師今天要告訴你的,咱們師生這麼多年了,鬧别扭的時候有,氣急了說難聽的話也有,但是老師從沒有瞞過你任何事情,也沒有不允許你說心裡話。你害怕、恐懼、不安,老師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不坦誠。你心裡的話不說出來,老師怎麼會知道呢?”
劉巍思點了點頭,嘶聲道:“我知道錯了。”
剛認完錯,還在消化情緒呢,劉巍思便被往上一扯,整個人橫在了老師腿上。還沒反應過來,身後便一涼,他當即警鈴大響:“老師……”
“戒尺都拿出來了,不會是做樣子吧?”
當然不是,但是也太突然了吧?!
戒尺一端在他屁股上點了點,冰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縮了縮,劉巍思嗫嚅一下,本能地求饒:“老師,之前師兄打的,疼了好久……”
“老師知道,瞎折騰自己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其實嚴先生這口氣憋了好久,也是為着讓小孩養好傷,如今那個傷痕累累的屁股隻剩幾道灰撲撲的痕迹,打也不會心疼了。
劉巍思雖然不忐忑了,可屁股卻隐隐作痛,被打暈的痛楚再次浮現在腦海中,讓他不由得握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