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遂平手心不知何時濕了,跟老師這麼久的相處讓他一瞬間就預感到,老師的相幫絕不是什麼好事,但是他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似乎從來到這個世上開始,他就是砧闆上的魚肉,永遠隻能任人宰割。
學生的緊張肉眼可見,紀慎自然是察覺了,卻隻覺得他活該,給了機會沒有好好珍惜,就不能怪以後失去自由。
“你今天回去把你讀研期間的計劃寫給我,具體到每一周,我會幫你調整。計劃确定下來,你就嚴格按照計劃來學習,我每周檢查,做不好,”紀慎頓了頓,“我想你知道後果。”
身後兩團肉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他在老師這裡,什麼時候做好過?這樣的要求,絕對會讓他每周都要挨打。
“不會回話?”
莊遂平腳底發虛:“是,老師,我、我知道了,我今天寫好,明早拿過來。”
“嗯。”紀慎應了聲,拿起桌邊的戒尺,細細地摩挲着。
莊遂平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
“過來。”
“老師……”
“聽不懂話?”
“不是之後嗎?”怎麼現在就要挨打?
紀慎略帶輕蔑地笑了一聲:“你覺得你這麼長時間浪費光陰毫無進展,不該打,是不是?”
莊遂平咽下一口唾沫,說不出話來。
“過來,一百,不要耗盡我的耐心,否則翻倍。”
言簡意赅,像山頂砸落的巨石,“砰”一聲壓在莊遂平心上。隻是腦子雖然接受到了指令,雙腳卻像灌了鉛,重得擡不起來。奮力邁出腳步時,腳底的鉛又化作酸氣,從最底下一直往上湧,蹿到小腹,穿過胸腔,刺破咽喉,最後在腦袋炸開,讓他眼眶和鼻尖都要冒出泡來。
從桌前到桌後,不過幾步的距離,莊遂平卻覺得像是走過了萬水千山,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但是他還有沒完成的事。
大約是真的累了,莊遂平再沒有求饒的心思,甚至不想抵抗一絲一毫,站定後便擡手褪下褲子,緩緩撐在桌上。
戒尺帶着一點空氣的冰涼,“啪”一聲抽上來時卻能把那兩團肉打熱。莊遂平機械地保持着姿勢,隻是被戒尺一下下打得往前傾,漸漸地紅了眼眶。
戒尺着肉聲非常響亮,在安靜的辦公室裡回響。莊遂平有些反常,沒覺得難熬,隻覺得身後一下下炸開的疼痛一點點讓他活了過來。他如同一個沉睡很久終于醒來的老人,在熱辣的痛麻中想起了許多往事,想起他沉默地跟在大哥身後去搬稻草,回到家母親卻隻殷勤地給了大哥一碗水;想起他帶着小他幾歲的弟弟在田埂上玩,父親經過劈頭蓋臉地罵他不會照顧弟弟;想起他孤孤單單地坐在家門前,猶豫着要不要離開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起他第一天到學校,滿心歡喜,以為他會擺脫曾經的一切;想起紀慎對巍思和閱冬的笑臉以及面對他時永遠如同冰塊的神情;想起鄭旭跟在紀慎身邊輕松聊天的模樣;想起他常常徹夜難眠的輾轉……
不知道挨過多少下,莊遂平隻覺身後一片滾燙,仿佛全都腫了起來,眼眶依舊通紅,可原本湧出的一點薄淚卻收了回去。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看見你的眼淚,所以,也不必哭了。
戒尺“啪”地抽下來,莊遂平疼得一咬牙,脖子上青筋一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