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巍思仍然保持着挨打的姿勢,身心俱疲地趴在床上,一動不動。莊遂平萬分不忍,輕聲道:“巍思,我幫你上點藥吧。”
柏閱冬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嘭”地把門關上,湊過來瞧:“巍思沒事吧?”
莊遂平正小心翼翼地将劉巍思的褲子往下褪,本來昨天那竹鞭就抽破了些皮,剛剛被紀慎一通收拾,冒了好幾處血點,粘在褲子上,莊遂平手一顫,不敢想劉巍思有多疼。
可是劉巍思不知是被打傻了還是傷心了,也不喊疼,隻由着莊遂平動作。
柏閱冬幫着莊遂平給他上了藥,又把他挪到床上趴好。莊遂平邊收拾東西邊道:“巍思,你今天睡我床吧,傷太重了。”
劉巍思不言不語。
“讓他靜一靜吧。”柏閱冬道。
當天晚上,莊遂平讓出了自己的床,睡在寝室中間過道的地鋪上。地鋪比床硬,也比床涼,他一晚上沒睡沉,又不敢翻身,怕吵醒同伴。天剛蒙蒙亮,他便獲救一般,立刻輕手輕腳起身,拿了書上圖書館去了。
暮春時節,晚上氣溫還有些低,劉巍思身上帶着傷,精神又不好,一覺醒來頭昏腦脹的,“哼哼唧唧”地喊着,把柏閱冬吵醒了。
柏閱冬一睜眼,發現地鋪已收拾好了,卻顧不上莊遂平去了哪兒,隻趿着拖鞋去看劉巍思:“巍思,你好些沒有?巍思!巍思,你怎麼……巍思,你醒醒!你怎麼燒起來了?”
劉巍思眼皮重得仿佛壓上千斤擔子,拼死了才睜開一線,朦胧中見柏閱冬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頭暈得很:“困,還要睡……”
“睡睡睡,睡個屁啊!起來,上校醫院去!”柏閱冬二話不說掀了他的被子,冷得他一個激靈,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閱冬,别晃我,我難受。”
“我沒晃你啊!”柏閱冬不會照顧人,小身闆也不可能把劉巍思背起來,隻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拼死把他從床上拽下來,跌跌撞撞往校醫院去了。
正是換季時候,校醫院裡人不少,感冒發燒的是大多數,還有些磕了碰了運動拉傷了,不過好在是年輕人,基本都是生龍活虎的,像劉巍思這樣真的病怏怏的,确實少見。
應該是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燒,但是柏閱冬不敢随便亂講,隻是說早上醒來就發現同學燒了,醫生開了點滴和口服的藥,讓他們打針去了。
吊瓶挂得高高的,藥水一滴滴落下,順着細細的軟管進入血管裡。劉巍思依舊昏昏沉沉的,沒有什麼實感。
柏閱冬看着那一大包亂七八糟的藥,道:“我去找個杯子,打水給你吃藥。”
“嗯。”劉巍思點了點頭。
柏閱冬倒也知道劉巍思這個時候不一定想見嚴先生,隻是他病了,不跟嚴先生說一聲也不行,于是趁着打水的當兒,跑到校醫院的走廊裡,拿公共電話撥了嚴先生家的号碼。
劉巍思靠在椅背上,倦意如潮水般湧來,腦袋慢慢歪下,又漸漸睡了過去。隻是到底不安穩,仿佛才一秒鐘,便失重似的驚醒了,睜開眼,柏閱冬正坐在身旁低頭看那些藥。
“你等會再睡吧,把藥吃了,這個吃兩顆,這個是一顆,還有這個……呐,水。”
劉巍思十分自覺,一口吞下那些大大小小的藥片,還不等苦澀味道在嘴裡彌漫開來,便一大口水全沖了進去。
“你身上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劉巍思疲倦地搖搖頭,又不禁笑起來:“我都好多年沒生過病了,上一次生病,還是……”
還是好多年前在家裡,那時候嚴先生在他們村子裡勞動,大半夜的偷偷跑去看他。家裡什麼藥都沒有,母親給他蓋着厚厚的被子,不停幫他擦去額上的冷汗,折騰一晚上,燒也沒退下去。那會老師應該很擔心他吧?
現在好了,病了就來醫院打針吃藥,最多兩個小時,他就會滿血複活,一點都不受影響,但是,他再也不會感受到那樣的關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