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俊眉緊鎖，不忍地垂眼看去。
能發覺夢绮直到現在，也在忍耐着懷着鬼胎的疼痛，額頭上冷汗涔涔。
放在過去的年月。
女子未婚懷孕又流産，很容易被謠傳得不堪入耳。
季松曾目睹過這些不平之事。
但時代改變，他們生活在一起平穩文明的國度，他不明白她懷着怎樣的心情在忍受臨盆妊娠的疼痛？
為什麼這麼恥于說出口？
長久的靜默後，夢绮一直緊繃着的心理防線終于崩塌，又或許是逐漸打開了一角。
“我、我從小學舞學唱歌，長大後去了異國他鄉，見不到父母，在每周都淘汰掉一個隊友的練習室裡魔鬼訓練……”
“整整九年，九年我才出道！”
她頹然栽倒在地，聲淚俱下。
“我不想讓我的粉絲們知道，我是一個不完美的偶像……”
“我好不容易站上舞台，做着我夢寐以求的工作，我不想因為一個意外到來的孩子，毀掉這一切，我有錯嗎？！”
偶像，一個極其光鮮亮麗的職業。
年輕的少男少女被人頂禮膜拜，完美無瑕。
但讓這些讀書少又漂亮的家夥們，互相按捺着荷爾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松平靜地看她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我、我真的好後悔……”
也不知道夢绮是後悔她遇到這麼多靈異怪事，還是後悔自己當初戀愛懷孕。
他像悲憫的神，靜默無聲看着人類因為七情六欲犯下的苦果。
眼底偶爾會有迷茫。
季松從小就生長在桃苑仙山，從小就是出塵避世的山神。
直到幾百年前山毀人亡，他在現代社會再度重生。
才驚覺，人間有太多事情是他窺不破的。
夢绮哭着懇求：“季影帝，求求您、幫我送走這個東西，是我對不起這個孩子……”
她扶着肚子，無比凄慘。
季松淡淡說：“要說對不起，也有它父親的一份功勞。”
男人冷白修長的手輕輕一揮，似有點點金光浮現。
他頓了頓：“不需要我出手，這孩子也沒了在人間遊蕩的機會了。”
“車民熙攻擊你時，它幫你擋下了一擊。”
夢绮神色猝然一怔，回想起剛才那厲鬼襲擊自己時，那道溫暖的柔光。
原來是她未出世的孩子。
她潸然淚下，摸着逐漸癟下去的肚子，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季松轉身離開。
“有時間去道觀一趟，上疏地府，将它好好送走。”
臨走，他停住腳步問：“我沒來之前，是誰來這裡搗毀了車民熙的法事？”
夢绮還殘存一絲理智，遵守了不提狐狸的承諾。
哭腔道：“是……雲月明。”
-
夢绮的經紀人緊急将人接走，一路風馳電掣開出别墅區去往道觀。
陽家一家三口盛情邀請季松和雲月明留下吃晚飯。
季影帝性格清冷孤僻，就沒聽說過他和圈子裡哪個明星交好。
這次也不出意外地婉拒了。
“是雲月明幫忙解決，如果要謝，就謝他好了。”
老師要走，雲月明當然不會厚着臉皮留下。
“哎呀實不相瞞我中午吃多了……”
陽星明天才會回錄制基地，今天還要在家裡安撫一下家人，見這兩位救命恩人都不肯留，急得抓耳撓腮。
季松和大人們講話，他就拽住了雲月明：“月明哥，你必須接受我的感謝！”
雲月明：“你幹啥。”
隻見陽星端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玩具箱，他以為這傻小子要送自己樂高玩具，忍不住有點雀躍。
陽星嘩啦一下打開蓋子——
一箱子金條！
金光燦燦，幾乎要照亮整個屋子！
雲月明捂臉：“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陽夫人也過來勸，恭恭敬敬：“雲大師，你幫了這麼大的忙，我們真不知道如何感謝了，你就收下吧！”
雲月明啪的一下扣住蓋子。
“不不……”
“還是能靠這種方法發家緻富，我早就是大富翁了。世間因果得失皆有定數。”
“感謝美意！”
見這家人滿臉不好意思，他順手抓了一把陽夫人旁邊果盤裡的奶片：“我拿點這個就行了！”
陽夫人愣住：“真的嗎？”
雲月明點頭如搗蒜，揮手告别：“真的真的，我蹭季老師的車先走了，陽星，回見啊！”
-
練習生們早就拍完了廣告，啟程回了基地。
雲月明隻能蹭季松的車一道回去。
得知夢绮的事情徹底解決，他長長松了口氣，就知道他師尊一來，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但表面上，還得裝作一點不知道季松會仙術的樣子，大誇特誇了一頓。
“季老師！我真沒想到那張符咒會把你搖出來！”
“您真的太Dior了！”
“仙氣飄飄，出塵絕豔！”
車裡都是他歡快的聲音。
季松冷漠臉：“安靜。”
雲月明搓搓手，狐狐祟祟的說：“謝謝季老師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說完場面話，他就要倒頭睡覺了。
沒想到一直沉默的季松忽然接了話：“是麼？”
男人雙眸漆黑，和雲月明漂亮的淺色眼瞳完全相反，黑到深不見底，冷冰危險。
他凝視那漂亮小花瓶谄媚眯起來的眼睛。
神色逐漸認真，認真裡又有一絲隐晦的玩味。
“你要怎麼報答我？”
雲月明登時就愣住了，沒想到季松現場就要他報恩。
他現在又沒錢又沒東西……
師尊也真是的。
雲月明糾結了一會兒，摸到了口袋裡從陽夫人那順走的奶片。
“那，我請你吃奶片吧。”
季松接過他恭敬奉上的小糖果，撕開，放進嘴裡。
三秒後，男人神色一頓，從嘴裡吐出來一個東西。
緩緩展開，赫然是一張壓縮面膜。
雲月明魂歸天外：“？！？！”
啊啊啊啊啊！
他給他師尊吃了——
壓！縮！面！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