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郭靖顫聲問道:“你……你叫段天德?”
段天德道:“正是,小英雄有何見教?”
郭靖又問:“十八年前,你可是在臨安當武官麼?”
段天德道:“是啊,小英雄怎麼知道?”
【郭靖都問到這個份上了,他還沒意識到危險。果然是黑心事做多了吧!】歐陽克不由得歎了一聲,【十八年前他自己做過什麼,心裡就沒點數嗎?】
隻看郭靖上下打量着段天德,誰也不知他心裡轉過多少思量。半晌,郭靖轉頭向陸乘風道:“陸莊主,在下要借寶莊後廳一用。”
陸乘風自是滿口答應下來。郭靖挽了段天德的手臂,大踏步向後走去。
一行人随着郭靖到了後廳,隻聽郭靖道:“二師父,請你書寫先父的靈位。”
朱聰提筆寫下“郭義士嘯天之靈位”,将紙供在桌上。旁人尚還不解,唯有段天德一眼瞧見“郭嘯天”三個字,登時吓得魂飛魄散。
郭靖喝道:“你要痛痛快快的死呢,還是喜歡零零碎碎的先受點折磨?”
段天德惶恐不已,口中連連推诿起來:“你老太爺郭義士不幸喪命,雖跟小的有一點兒幹系,不過……不過小的是受了上命差遣,概不由己。”
郭靖喝問道:“誰差你了?誰派你來害我爹爹,快說,快說。”
段天德道:“那是大金國的六太子完顔洪烈六王爺。”
旁人聞言倒還尚可,唯有完顔康驚道:“你說甚麼?”
段天德到了此時隻盼着把罪過推出去,哪裡還會有什麼隐瞞,當即原原本本地講了所知的一切。
卻說十八年前完顔洪烈被包惜弱所救,觊觎包惜弱溫柔貌美,便起了強占之心。他借宋朝官府之手除去楊鐵心,自己卻假做英雄救美将包惜弱劫走。至于郭家,卻隻是因為與楊家相鄰而受的無妄之災。
段天德哀哀相求,隻盼郭靖高擡貴手放他一條生路,卻不防完顔康一躍而起,雙掌擊落,将段天德打的頭骨碎裂,當即身亡。
郭靖見殺父仇人身死,不由得伏于案前放聲大哭。楊康想起母親半生被人蒙蔽,最後落個自盡殉節的下場,不由得也痛哭出聲。
待這異姓兄弟哭過一場後,郭靖向楊康道:“我明日去北京殺完顔洪烈,你去也不去?”
楊康到底記着完顔洪烈多年養育之恩,一時躊躇不答。歐陽克眼見郭靖并江南七怪面上都有不滿之色,急忙從旁圜轉道:“完顔洪烈畢竟是金國王爺,身邊高手如雲。具體該當如何,還需從長計議。”
他向朱聰使了個眼色,朱聰頓時意會,想起丘處機所言楊康留在王府為大宋做内應的大計。
朱聰還不知陸乘風已經知曉此事,隻道是歐陽克要避人耳目,故而也勸道:“靖兒,歐陽公子說的不錯,此事需得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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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諸人借宿歸雲莊。待回了房中,歐陽克方問道:“阿康,這事你怎麼想?”
楊康此時心亂如麻,隻搖搖頭卻不答話。
歐陽克安靜地坐在一旁陪着。楊康沉默片刻,道:“他畢竟養我一場,要我親手殺他,我做不到。可我媽……”
他擡頭問歐陽克:“你說,我該不該傳信告知他此事?”
歐陽克輕歎了一聲:“這事,我也拿不定主意。隻是你若一時想不明白,總有辦法拖延些時日。”
“當日你我與丘道長說要留在金國做内應,究竟是虛與委蛇還是假戲真做,都在你一念之間。”歐陽克徐徐道,“再者,等你坐上龍椅那一日,要不要報仇也都容易得緊。”
楊康眼前一亮:“你說得對。”
完顔洪烈不死,他才有機會坐上皇帝的寶座。如此來看,阻止郭靖報仇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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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歐陽克,見過諸位前輩。”歐陽克鄭重其事地行了晚輩禮。
江南七怪見了歐陽克,一時有些複雜。他們早在全真教口中聽說歐陽克這個名字,雖未見其人,卻也知他俠肝義膽胸懷天下,隻是今日聽黃藥師點破他乃是西毒門下,難免……心中有些芥蒂。
柯鎮惡問道:“怎麼是你一個人來,楊康呢?”
歐陽克歎了一聲:“我見楊公子撫鐵槍頭落淚,着實不忍,便替他來傳個話。”
包惜弱殉節自盡之事,江南七怪也并非不知,一時不由得連連歎息。
朱聰問道:“此事如何計議?”
“不知道郭兄弟可否與諸位前輩提起過楊公子留在王府的緣由?”歐陽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