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打的。”歐陽克坦坦蕩蕩地承認了,又把和穆念慈講的鬼話說了一遍,“小王爺再有不是,這位穆爺也不該将王妃擄來。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怎麼能稱得上英雄所為?”
“父親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必是有什麼緣故。”穆念慈道。
郭靖也道:“這位穆老英雄是我父親的結義兄弟,想必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父親的結義兄弟?”丘處機愕然起身,“是了……穆易,木易,可不就是楊麼。”
見衆人都不解,丘處機長歎一聲,便講了十八年前的雪夜試槍、醉仙樓與七怪賭約,一直講到他追着牛家村的物件到王府,發現王妃和小王爺皆是楊鐵心的妻兒之事。
歐陽克忙道:“這倒是我錯怪了穆、楊老英雄,這實在是……等楊老英雄醒過來,我再給他賠罪罷。”
歐陽克雖是給王府辦事,但是他給王處一解毒丸在先,幫忙盜藥在後,丘處機對他感官還算不錯,聽他這樣說便道:“這事也委實離奇,倒怪不得你想岔了。”
丘處機聽得歐陽克在王府中對郭靖和王處一幾次相幫,又見他雖是奉命帶回王妃卻也隻是打暈楊鐵心并未下狠手,心道這少年倒生了一副仁義心腸,便問道:“你是宋人,為何要幫金狗做事?”
“我是西域人。”歐陽克微微一笑,“幫金國還是宋國,都稱不上‘賣國’二字,不過是随我心意罷了。”
“金人殘暴不仁,你幫金人豈不是助纣為虐?”丘處機皺眉道。
“金人殘暴,大宋的官就好了不成?這些當官的無論在哪,都是一般的視百姓如刍狗。但至少金人治下的百姓,謹小慎微些總能活得不錯,宋人卻各個苦不堪言。依我淺見,倒還是幫金人好些。”歐陽克淡淡道,“何況金人不入中原,蒙古人也會打過來。我倒是覺得蒙古人比金人要更殘暴些,畢竟金人這些年多少學了些漢人的文化——郭兄弟别見怪,這隻是我一點淺薄見識。”
“一派胡言!”丘處機冷哼一聲。
馬钰和王處一卻暗自思索,心道蒙古人也确實該防備着些。
歐陽克也不惱,隻是淡淡一笑打了個圓場:“依我看,哪家做皇帝都無妨,隻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便是好皇帝。我等無論是幫宋人還是幫金人,說到底都是為了百姓。”
衆人正說着話,這邊楊鐵心也漸漸清醒了過來。
當時打鬥的時候,歐陽克是從後面偷襲一個手刀砍到了楊鐵心的後頸,楊鐵心根本不知道打暈他的人是誰。這會兒見義女好好在身邊,又見了丘處機,隻當自己是被救了,連忙下拜道謝。
丘處機連忙還禮,衆人解釋了一陣才分說明白。歐陽克上前賠禮道歉,連連自責自己不該妄自揣測,更兼丘處機從中說和,倒也讓楊鐵心說不出什麼不是來。
既然楊鐵心醒了,關于包惜弱和楊康的事便避不開了。
“我當日跟去王府,見楊夫人日夜撫着鐵槍痛哭,心道她心中并非全無情意。如今既知楊兄弟仍在人世,自當把楊夫人和康兒接出來,一家人團圓才是。”丘處機道。
楊鐵心卻歎道:“那小子不肯認我,這才叫他母親險些一頭碰死。”
丘處機聞言大怒,起身道:“我親自同他去說,他若是貪戀富貴不肯認生父,我便是捆也将他捆回來。”
“道長且慢。”歐陽克連忙攔住,“道長且先聽我一言。”
“你想為他說情不成?”丘處機沉着臉問。
歐陽克完全不虛,他作勢猶猶豫豫地看了馬钰一眼,馬钰就上前攔道:“師弟,你先聽人說完。”
“楊老英雄不必傷心,我想着小、楊公子并不是不認生父,隻怕是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畢竟這事情來的太突然,論是誰剛知道自己喊了二十年的爹不是親爹,怕是都不敢相信的。”歐陽克不疾不徐道,“楊老英雄不必着急,讓楊公子多想幾日定是會想明白的。何況楊夫人也在,楊公子便是不信旁人,總不能不信自己的母親。”
他先穩住了楊鐵心,轉而又向丘處機道:“不知丘道長可想過,楊公子回來之後又該如何待趙王爺?”
丘處機一怔:“他認賊作父十八年,如今改過來了自然是一切回到正路。”
“丘道長此言差矣。”歐陽克搖頭道,“首先,認賊作父本就不是楊公子的錯,而是因為丘道長和楊夫人兩位知情人從沒告訴過楊公子生父是誰,這罪名冠到楊公子頭上,實在太過不公。再者,雖說趙王爺是金人,但是他畢竟将楊公子視如己出,錦衣玉食延請名師教養了十八載。咱們武林中人講究知恩圖報,韓信受漂母一飯之恩尚千金相報,楊公子受趙王爺之恩又何止一羹一飲。若是楊公子認回生父便不顧養父,豈不是不孝不義?”
丘處機愕然不語,馬钰在一旁歎道:“歐陽公子說的也在理。”
歐陽克點到即止,轉而笑道:“楊老英雄也不必憂心,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我想着諸位進出王府,總沒有我方便,不如我去替丘道長勸一勸楊公子。我此來中原,帶了許多家仆,便是傳遞消息也便宜。”
楊鐵心點點頭:“麻煩歐陽公子。”
歐陽克含笑點頭,與衆人告别,回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