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又掃了一眼這人穿的袍子,越發覺得眼熟。對,蓮花織青袍,雖然細節上有出入,但确是東天庭木行仙者的标志性衣物。
她來地府當差前,是東天庭方才得道不久的小仙君,但她師父乃是春神殿的句芒上神,五行屬木,乃掌管人間草木春耕的木神,更是東天庭的輔佐神,衆木行仙者之首。
凡木行仙者皆歸東天庭一脈,各門各路的神仙,還沒有她師父不知道的。
這人到底是不是宋凜生,待她回春神殿尋師父一問便知!
思及此處,文玉攥了攥手心,緩緩吐出一口氣,心神也漸漸穩定下來。
她轉身欲走,跨出幾步卻又頓住。文玉旋身回來,一步步走回那男子面前站定。
“小孟啊!你可知這位仙君姓甚名誰,洞府何處?”一旁的酆都君悠哉開口,身子半倚在榻上,不知為何竟有幾分興奮的神采。
文玉循聲瞧了酆都一眼,很快便收回視線,将目光定在面前的男子臉上。
對方也回望着文玉,唇瓣微動,似乎要開口說什麼。
文玉雙手合攏端在身前,向下晃了一下,行了個十分潦草的禮。
随後便使盡渾身力氣擡腳向他踹去!
那人吃痛地悶哼一聲,文玉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枉費她這三百年來日日在往生客棧幹雜活,力氣大了不少嘛!
他身形微晃,一臉的茫然與錯愕,又好似有些哭笑不得,隻好自個兒理理衣擺,并未言語,倒是一旁的酆都猛地坐直了,急急道:
“孟婆!你做什麼!你可知——”
“我不知!所以不知者不怪!”
文玉偏頭瞧了酆都君一眼,快速堵上他的話頭,又回身朝面前的男子笑眯眯地道:
“是吧?仙君?”
“我……”
“不是也沒用!”文玉收了笑容,昂着下巴與他對視,雙手環胸。
“我乃春神殿句芒上神座下弟子文玉君。”
“若仙君非要計較,隻管打上東天庭,鬧進春神殿,狀告到句芒上神跟前去罷!”
言罷不等他作出反應,文玉便匆匆離了大殿,往幽冥府外而去。她不曾回頭,留下酆都和那仙君在身後。
幽冥府殿宇高闊,反襯得他三人身形如豆。
眼見燭光将這女子的身影拉的長長的,似一隻振翅欲飛的鳥,撲棱棱地向殿外而去,他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又生生頓住了。
“你把我這掌司氣跑了,本王隻好發配你去往生客棧幹雜活了。”酆都見他并無動作,也未惱怒,便知他不曾為孟婆的無禮置氣,方才懸起來的一顆心又揣回了肚子裡,索性又散漫地倚下腰闆兒,懶懶道。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話。”那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些喃喃。
倒叫酆都有些迷惘:“你說什麼?”
“你找我,做什麼呢……”
這聲疑問很輕,酆都幾乎以為自己聽岔了。殿内燭火微明,跳動的燭光打在那人身上,忽閃忽閃的。
這邊文玉一路沖出了幽冥府,鬼市上的迎親遊街儀式還未演完,仍如來時一般熱鬧,而文玉的心情,卻無來時輕松了。
她未曾回往生客棧,直直向度朔山而去,冥界地府四通八達,出口也頗多,度朔山地處東南,恰是去東天庭最近的必經要道。
東天庭,春神殿。
日光熹微,高聳的殿宇穩穩地坐落在祥雲之中,檐上的鬥牛脊獸鎮守八方、隐約可見。
文玉一頭紮進春神殿,中庭伫立着一棵盤虬卧龍般的碧梧樹,擎蓋如傘、郁郁蔥蔥,其下是環繞碧梧一周的三光神水池。
文玉仰頭瞧了瞧,這碧梧正是她的原身,她從前并不長在此處的,而是長在凡間的梧桐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