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妃，你覺得呢？”

見妖皇有其他的興緻，吳總管不敢多言，應聲躬身離去。

妖皇後宮佳麗衆多，但因為不允許後宮中人修煉，妃子們不過百年時光便都凋零完全，新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墨清淵早就已經懶得花費工夫去記住妃子們的姓名，更甚者連性别都對不上，平日隻管寵幸便是。如今能讓他想起來一起看反抗軍樂子的，也隻有蘇桐舟與時钰二妖。

“陛下有神明庇佑，自然什麼也不怕。”蘇桐舟大大方方瞧了回去，端起桌上的酒杯，替墨清淵斟上一杯。

“陛下，當真有人叛亂嗎？”時钰的神情看上去有幾分害怕，兩眼盯着案幾上的茶水，聲音有些發顫。

樂得欣賞時钰的示弱，墨清淵指尖點了點杯沿，伸手接過蘇貴妃遞來的酒，望着時钰的目光帶着些高高在上的玩味：“毓貴人，如今京中騷亂，時統領年事已高，若你認錯，朕便讓他從前線回來，安心做個文官。”

良久的沉默，蘇貴妃忍不住輕歎一聲，擺出平日裡那副慵懶高傲的做派，指尖劃過桌上碗碟的邊緣：“毓貴人，本宮對戰場的風貌略有耳聞，即使是舊時的龍再世，都免不了被刮去一層鱗片。”

“陛下。”時钰擡眼，眸子裡閃過無數思緒，終于斟起一杯茶水，雙手遞給墨清淵，“妾身隻想問陛下，妾與他究竟....何處相似。”

“不過是些陳年舊事，不必多問。”

時钰眼波流轉，一雙含情的眸中閃過水光，眼底卻堅定異常。她擰過頭，不願再看墨清淵的臉，手中的瓷杯落在桌上，隻自顧自斟茶，末了似乎被水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瞧見時钰的倔強模樣，墨清淵目光微滞，大概是聯想起什麼陳年往事，面色稍緩，伸手輕拍時钰的脊背：“钰兒，你這麼做，究竟是何苦。朕待你不薄，從前如此，往後也會如此。”

蘇桐舟早已習慣了被冷落，托着下巴半倚在桌上看戲，體内靈力在神醫藥力的作用下逐漸失去蠱毒桎梏，開始沿經脈運轉起來。

演戲要演全套，時钰盯着墨清淵的臉龐，按耐住心中的惡心，睫毛忽閃，眼角落下一滴淚來：“浮華過眼終成夢，深情入心始為珍。”

“好詩，好詩。”墨清淵陰鸷的面龐上露出罕見的笑容，狐眼彎起，握住杯盞的手微不可聞地顫動片刻。他起身，在窗戶雕花的縫隙間瞥見洪荒巨大的虛影，眼底的須臾朝氣又化為烏有。

如果當初天族來襲時神明出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一廂情願地将殺死鐘乾的罪責歸咎于洪荒對妖界的失職，以此來減輕心中壓抑緻死的痛苦。他心安理得地利用着神的愧疚，也逐漸在滔天的權勢中沉淪。

神明生來就該滿足所有人的願望，不是嗎？就像他如今追随的封一樣，賜予信徒力量，代價不過是一點點理智和一些庶民的靈魂而已。他會借此讨伐天族，占領五界，那時妖族們便會明白他的偉大理想和良苦用心。

不，不必等到那時。隻要請神儀式驅散徘徊城中已久的堕魔瘟疫，妖族就會感恩戴德的。

似有所感，墨清淵擡眼，瞥見登神台上空閃過的鎏金光芒，有些恍神。方才的酒似乎比平時更烈些，湧起的醉意讓他松懈心神，懷念起過去把酒言歡快意恩仇的日子。

在他身後，被深宮禁锢已久的囚鳥掙脫了蠱毒的鎖鍊，終于張開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