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煙霞般散開,沈怆詩鎮定心神,重新睜開雙眼,眼前景象已和進入識海前相去甚遠。
原本毫無生氣的荒蕪海底忽憑空生長出冰藍色的高大立柱,立柱表面滿是随波光變色的鱗片,仿佛華麗宮殿的斷壁殘垣。可那柱子的表面卻又過于光潔,好像有人每日擦拭清理。
“人間别久不成悲~”
歌聲再度回響,隻是這次不再是悲傷的曲調,反倒帶着些許詭異的笑意。
殘垣斷壁之中,人身魚尾的生物緩緩遊來,大約是記憶裡被稱為“鲛人”的生物。四周立柱表面的鱗片随他的動作一開一合,仿佛有了生命,像是水面下呼吸的彩虹。
“我隻是想實現大家的願望,為什麼要逃避呢?”
“幻象是不會成真的。”躲開那鲛人的觸碰,沈怆詩警覺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卻發現怎麼也瞧不清他的面容。
鲛人的大半張臉完全被構造極其精美的骨刺與鱗片所覆蓋,不知是面具還是血肉形成,如同玉石貝殼雕刻,鱗片包裹下露出兩隻水色的漂亮眼瞳。
“如果一生都處在幻覺之中,真假有那麼重要嗎?”鲛人的語氣依舊帶着笑意,不再維持歌唱的聲線聽起來略有些耳熟,“沒有人會死,沒有無能為力,一切都得以補足。”
“如果你以為的現實....本就是誰創造出的幻象呢?”
悠揚歌聲陡然曲調上揚,仿佛是從腦海裡傳出一般。沈怆詩一時隻覺得頭痛欲裂,或喜或悲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識海當中向外翻湧,或懼或努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占據全部思緒。
......這是什麼法術?竟然完全感覺不到靈氣波動。吞噬之力拼命搜尋能夠捕捉到的靈力,卻一無所獲,視野逐漸模糊,從餘光裡才能瞥見些許同行者的情況。
“天族......不!你們無權奪走巽城!”謝飒的聲音嘶吼到發啞,一改往日的沉穩,郁結于心的怒意從四肢百骸彙聚于口中。他雙拳緊握,手上纏繞着的鎖鍊給手心手背留下深深勒痕,即使身處水下也能聽見金屬碰撞的铮鳴。
邢月則是沉默不語,動作僵硬地站在原地,臉上滿是痛苦神色。
“我這人還真沒什麼願望供你驅使。”奇異的赤色火焰從何所樂發梢挑染上燃起,她直勾勾盯着目光溫柔的鲛人,手中長刀出鞘,向他斬去。
幼時經曆過的實驗多少有些影響,僅發間被濺上些許詭異液體,便讓她難以受到心魔的影響。隻是順帶着情感也消退了些,尋常人的生死很難激起她的憐憫同情,動手便毫無顧忌。
恍惚間,沈怆詩忽聽得耳邊傳來什麼動物的嚎叫。那聲音似虎嘯威嚴,又如鷹唳高昂,卻收斂着鋒芒悠長而宏偉,似要擊破長空。占據識海的歌聲因那吟聲戛然而止,連帶着頭痛感一并衰竭。
丹田内狐形的靈力竄出身體,無數水汽在身旁凝聚成滴,在湖水下圍出一圈空腔,像一團被定格了時間的雨。
她看見謝飒的眼瞳變了顔色,巨大的拳頭帶着體修激起的水波,正要砸向邢月。
法術瞬間凝集,水波瞬間化為堅冰,與謝飒的拳頭碰撞,冰霜破碎的響聲震耳欲聾。水中泛起許多巨大氣泡,争先恐後向上翻湧,就連湖面之上也泛起驚濤駭浪。
“謝城主!清醒一點!”雖能抵擋他的攻擊可沈怆詩對心靈控制無能為力,隻能大喊試圖喚起他的神志。
眼中異常的光芒稍有黯淡,謝飒攻勢收斂,一隻手按壓太陽穴,想要與腦海中的幻覺對抗。
“謝飒。”那鲛人緩緩開口,聲音溫和優雅,水藍色的光團在掌心凝聚,“我相信你和我一樣,都想他回來。”
“你感受到了嗎?屬于神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