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氣氛并未持續太久,完全沒看出已背負重大代價的景霄依舊嬉皮笑臉,主動帶着顧南焱和愁眉苦臉的沈怆詩前去殊途館品嘗美食。
殊途館。會不會遇到墨雲溪?腦海裡念頭突兀地出現,讓沈怆詩不由搖頭。我該以什麼立場去看待你呢?
那次見面,大概能看出秦殊雖是妖族,但立場仍在欣榮城這邊,隻是雲溪的友人,應該不必擔心。對,還有冉清绫,妖族進攻估計就是打着尋找妖皇未婚妻的幌子,這幾天她來不及走,估計很危險。
亂糟糟的思緒纏在一起,終于在見到冉清绫時略微散去。
“怆詩,好久不見。”冉清绫揮手招呼,近日接二連三的慘劇并沒有将她擊垮,反倒激起她的決心。
殊途館内裝飾與原身記憶無差,隻是往來食客有所減少,氣氛也壓抑許多。零星幾桌平民也垂頭喪氣竊竊私語,全然不見平日裡的熙熙攘攘。
近日公告通知百姓不要出城,妖獸傷人事件層出不窮,人們多多少少察覺異常。
“好久不見。”墨雲溪并未出現,讓沈怆詩松了一口氣,她拍拍冉清绫的肩膀,在她身邊坐下,張望四周,傳音道,“獸潮将至,妖族恐怕是以找你的名義,到時帶兵的将領叫何所樂,你認得嗎?”
“何所樂?”冉清绫一驚,倒是安下心來,擡手把菜單遞給景霄,用神識傳話,“是她放我走的,她托我尋找她的師父和友人。”
師父、友人。是不是也有機會讓何所樂收手呢?沈怆詩抿嘴,若有所思。
沒什麼心情挑選菜品的顧南焱随手在菜單上打勾,擡眼望見坐在角落默不作聲的熟悉身影:“小詩,那不是柳逸商嗎?”
“柳姨失蹤之後,逸商暫時由秦叔照顧,酒坊那邊,玲珑閣安排了新的人手,賺到的銀兩都歸柳逸商所有。”冉清绫歎氣,右手托腮半趴在桌上,圓溜溜的杏眼低垂,顯得十分難過,“聽花紅說,他原本是個挺樂觀的孩子吧?但現在,柳姨和花紅都.....不幸中的萬幸是柳綠中毒不深,保住了性命。”
猶豫許久,沈怆詩終究沒能鼓起勇氣和柳逸商打招呼。無能為力的痛苦順根系徑直鑽入骨髓,如同刺入手指卻無法拔出的細小木刺。
現在尚且如此,獸潮來臨時呢?
恍惚着扒拉幾口飯菜,饑餓感便已消失不見。景霄于半路告别,要與通天法陣結契。
紅色的身影像是終于等到機會,攔在她的面前,鳥絨般的睫毛扇動,金紅色的鳳眸與她彷徨的目光相觸,唇角輕揚,語調動聽婉轉:“我可以帶你離開。”
逃避嗎?這也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沈怆詩眼神瞥向地面,晦暗不明。我本來就隻是個不屬于這裡的過客。如果自己死去,還會連累與欣榮城毫不相幹的顧南焱。
但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已經深深印入腦海裡。花紅燦爛明媚的笑容,柳池月身上淡淡的酒香。
亦或者是生者哀傷痛苦的模樣。柳逸商燦若星辰的眼瞳已不再明亮,笑容腼腆的柳綠如今隻能卧病在床。
“抱歉,我得為他們做些什麼。”重新擡頭,沈怆詩目光堅定,棕黑色的眸子直直對上他的眼神,結成簡單發髻的青絲被陽光染成茶色,“我會盡力保住性命。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強行把我帶走。”
“果然是這樣。”收到預料之中的回答,顧南焱并不意外,睫毛掃過鳳眸,神色未變,他不在乎城裡百姓生死,但他願意尊重沈怆詩的決定。
他同樣惦記着魔界的百姓。
“我姑且同意。”
琥珀似的眸轉了一圈,他攬起耳邊散落的發絲,他呼出的氣息因過遠的距離失去餘溫,少女眨了眨眼,分不清他唇邊那抹笑意是苦澀還是戲谑:“但看在讓我承擔生命危險的份上,你打算...怎麼補償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