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毛孔裡滲出的汗已經将我的皮肉和防曬衣黏合在一起,脫下來的時候,隐約能看見汗水從手臂上拔下的畫面。
“高中了啊,時間真快。”
我的宿舍離學校大門很遠,基本是跨越一整個操場的距離。旁邊的教學樓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但是校壇裡的大樹蔭蔽,将教學樓遮了一大片。教室的通風效果不錯,夏日也是涼爽的。
我住的寝室名為蘭緻苑。第一層樓是教師食堂,第二層和第三層是教職工宿舍,第四層和第五層是學生宿舍。
偏不巧,我又住在五樓,意味着我每天回寝室出寝室都得來回爬十樓。
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天來就要上晚自習,還由于班上太吵,被罰靜坐一節課,就連看書也不準。晚上六點前要進教室,但我卡着點才踩到了教室的門檻。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講台上,神情嚴肅端莊,但臉頰兩側卻有着格格不入的高原紅。我心想,這個應該就是班主任了。不知道他叫啥,暫且給他一個封号——小蘋果吧。
我蹑手蹑腳打算找個位置坐下,卻被“小蘋果”叫住,“後面站着去。”
他的語氣裡沒有遲疑也沒有寬恕,我想着,這下算是沒跑了,可我的書包還沒放啊?
“麗哥,麗哥,坐這。”我的目光四處流轉,在為自己尋找一個合适的座位,卻聽到有人在呼喚我,我扭頭去看,剛好走過了一排,倒退幾步,把書包放下,朝楊行舟使了個眼色。
沒過一會,楊行舟也來後面陪我罰站了。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我憋笑,又小聲地唱道。
“看我多有良心,曉得你一個人孤單就來陪你了。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用謝我!”
“你咋也過來了?”
“剛剛和你講話被看到了。”
“小蘋果”看我倆挨得很近,嘴裡又在噓噓什麼,又瞪着我們吼道:“罰站了還要講話,分開點站,一個站黑闆左邊,一個站黑闆右邊。”
我手向右邊撇撇,示意他走過去,不要占了我原來就挑好的風水寶地。
“小蘋果”的行事方式是雷厲風行的,用的全是些狠辣手段。紀律不好,那就遲點下課,我陪你們一起坐着。搞得最後我想去換不合身的軍訓衣褲都遲了,我急匆匆跑回宿舍,取了衣服褲子向教學樓跑去。賣衣服的阿姨此刻正在焦頭爛額地清點着衣服褲子的數量和型号。
我極其禮貌又底氣不足地問道:“您好,現在還可以換衣服嗎?”
我看了眼手表,距離教室外面貼的換型号的終止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心裡還是虛得很,生怕換不了褲子。
阿姨睨了我一眼,生氣地說:“要換衣服褲子就早點來嘛,都快下班了趕起過來。”
“對不起哈,老師,老師拖堂了,就……就遲了些。”我是以八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教學樓,又從宿舍奔向教室,現在還在急促地喘氣,來平複自己的氣息和心跳。
“換好多的?”
“要,要一米七的吧。”
她不禁回頭來打量着我,将我全身上下都掃描了一遍,“一米七的大很了不?”
“不……不得。”我的神情窘迫異常,真希望能找個地洞鑽起來。
原先拿的一米六的褲子,因為身高型号下限就是一米六,可是穿上那個沒有松緊的褲子後,我隻覺得我的肉都被箍了起來,還卡了裆,大腿上的肉隻能從一遍擠向另一邊,似乎在相互打架,隻為了在這條褲子裡找到遮羞之所。
“一米七……一米七的去哪點了嘛,媽賣批的,一天到晚的不曉得放哪去了,淨亂放!”她堆滿肉的指節在麻袋裡面亂抓亂找。還時不時地罵着髒話。
“給”,她把一米七的型号遞給了我,又說:“那邊有個本子,去登記一下,什麼型号換成什麼型号的。”
我寫好,抱着衣服走了出去,一樓的樓梯直接拐彎就出了教室。那個是後門,聯通了學校的行政樓。窗戶裡熄滅的燈光,LED大屏幕上失靈的色塊,操場上昏黃的路燈,照得眼睛酸疼。
幾分鐘的回寝路程,我偏偏磨蹭了十多分鐘。等回到寝室時,宿管老師剛好在關門,看到我還在樓梯上半走不走的,沖着我吼了一嗓子,“快上來,要關門了哈!”
我小跑着上樓,還有五分鐘就要熄燈了。我将衣服丢在上鋪的床上,用冷水洗了臉和腳,爬上床時,燈就剛好熄了。
我躺在床上,腦子裡卻始終在胡思亂想,始終睡不着。一個不成熟且荒誕又極易引起室友仇恨的想法在我腦海中浮現——好想預習一下書本啊……
我點了台燈,室友也不清楚可不可以點燈,但是在她們的允許下,是一緻通過了的。我看的是曆史,但是也挺無聊的,正當我想換一本書時,宿管老師剛好在窗戶外監視到了我的一舉一動。
第一次,她的提醒還算溫柔,隻是讓我将燈熄了。
第二次,我死性不改,原因是我想換本生物書來看。第二天,我的豐功偉績就上報到了班主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