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甯竹決心一人去面對齊簡,至少不要讓這些事波及到蘇鴻煊和整個幽州城。
剛入城門,就遭受到了城門士兵異樣的目光。葉甯竹想,這還是重活一世以來第一次,有人用這樣鄙夷的眼神看她。
“蘇鴻煊,我不去軍營了。”葉甯竹停下來後輕聲道。
蘇鴻煊看着她,一時沒有說話。
于是葉甯竹繼續道:“我想齊簡此刻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會想要見我一面。”
她也知道自己必須去,因為如果不去,還不知道齊簡會做出什麼來。
“殿下,我能幫你什麼?”蘇鴻煊問。
葉甯竹失笑,他能幫自己什麼呢?是能幫自己證清白,博得皇兄信任?還是能幫自己除掉齊簡,一解她前世之恨?
“不用了。”葉甯竹淡然一笑,突然淡淡叫道:“蘇鴻煊。”
蘇鴻煊看着她,應道:“殿下。”
二人相視無言,卻又默契地一笑。
與蘇鴻煊告别以後,她獨自回到了驿站,整個驿站内,隻剩下了齊簡一個人。
他坐在主位上,從容地喝着茶,看見葉甯竹時,淡定地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十分恭敬地行了禮,并坦白道:“那封通敵信已派人送往了京城。殿下與陛下兄妹多年,他會更信你?還是擺在眼前的證據?”
他提到了這個,葉甯竹想。将她置于皇兄的對立面,以皇兄的性子,他便會更加信任齊簡并對她産生防備。
屆時不論是齊簡,亦或是已經從朝中脫身的李丞相,想要拉他下位都是輕而易舉的。
葉甯竹卻被他這副模樣惡心到了,冷聲道:“齊大人真的很會僞裝。”
齊簡笑了,也不裝了,他恢複成那副心機深重的模樣道:“殿下何嘗不是。”
某種層面上來講,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可我不像你,齊簡。”葉甯竹雙眼中滿是恨意,“我不會把别人當作自己向上爬的工具!”
“那是因為殿下從來就身在高處!”齊簡厲聲道,“不過殿下如今同我是一樣的,抛去了長公主的身份,您也就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齊簡頓了一頓,“不過若是殿下願意,我可以助您。”
葉甯竹聽着這句話,突然就笑出了聲音,她眼神複雜地看着齊簡道:“助我,然後呢?”
“利用我的身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再毫不猶豫地将我抛棄。到那個時候,你認為你會做什麼?”
她不待齊簡答話,繼續道:“把我的自尊踩在腳下,這才是你會做的。”
“殿下這麼聰明,為何沒有算到如今呢?”齊簡看着她,眉眼中卻透出些許惋惜。
葉甯竹突然冷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齊簡道:“這一局,我輸了。”
“不過齊簡,我們還有下一局。”她留下此話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她一早就清楚齊簡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在無法勸住皇兄時,她毅然決然地選擇離開皇宮,先解決外患。可齊簡卻突然來了,打破了她全部的計劃。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四周的人皆着急地跑回家,但葉甯竹卻好似全然不覺,孤身一人緩慢地走在街道之上。不知道走了多久,腦海中兩世的記憶來回交織着,為何這一世,她看不透的事越來越多,往常了解的人,在這一刻也仿佛不熟識了一般。
齊簡如此,皇兄亦是如此。她還能信誰?
雨水落在臉上,葉甯竹眯了眯眼睛,卻瞧見了前方的不遠處,蘇鴻煊執着傘大步朝她走來。他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走到葉甯竹的身邊後将紙傘傾斜向她的方向,擡手拂去她臉上的水,以及被水沾濕的發絲。
他問:“沒事吧?”
葉甯竹搖了搖頭,卻突然将頭靠在了蘇鴻煊的胸膛見,聽着他愈來愈快的心跳聲,突然一陣心靜。她靠在蘇鴻煊的身上卸了力,蘇鴻煊及時從背後攔住她,又是一聲擔憂的“殿下”。
“蘇鴻煊。”葉甯竹啟唇道,“我可能要回京了。”
蘇鴻煊:“我知道。”
“你不想跟我說什麼嗎?”葉甯竹問。蘇鴻煊會說什麼呢?她好像清楚,又好像不清楚。
蘇鴻煊正欲開口,葉甯竹卻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蘇鴻煊。”
她仰起頭,對上蘇鴻煊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們從相識至今短短幾月的時日,葉甯竹以為看明白了蘇鴻煊的心意,其實不然。
這并不是她看明白的,是蘇鴻煊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遞到了她的面前。
“有些事,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葉甯竹平靜道。她将自己前世的經曆,全部當做了一場夢,避重就輕講給了蘇鴻煊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也不知道蘇鴻煊是否會信這個夢。她隻是在想,蘇鴻煊給了她很多信任,她也應當如此。
“所以蘇鴻煊,我向皇兄請旨來幽州,借了你的名義。”她說,“齊簡說得對,我和他其實是一樣的人。”
“不一樣。”蘇鴻煊果斷道,“齊簡此人是為私心,可你不一樣。”
葉甯竹的神色有些茫然:“你這樣想嗎?”
蘇鴻煊将頭靠近了些,雙手捧起她的臉道:“殿下,我甘之如饴。”
他是在告訴葉甯竹,如果他的存在可以對葉甯竹有幫助,他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葉甯竹避開視線,垂頭低語道:“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