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他相信少年的為人
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此子不凡
若有遭一日，若武定王大事可成
君臣相佐
定會惠澤一方
“玉公子”
祝修祝文一同上前
深揖執禮
阿玉還禮
“兩位兄長若是再這般禮重，在下可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施無為一同進來
笑道
“這小子一向不拘俗禮”
“祝公與公子無需與他太過客氣”
“否則，他怕是會覺得沉悶不自在呢”
王辰趕忙起身相迎
“施老與侯爺來得剛好，快來幫我勸勸祝兄”
“孩子們的事情便讓他們自己決定好了”
“我們做長輩的，就莫要多加幹涉了”
剛剛他們去梧桐院見凰兒，他心裡便一直懸着
如今見三人一同進來
神色無異
方才安了些心
“正是這個道理”
施千塵道
“人活一世，識文明理則為了通透”
“若一味糾纏舊事，便是愚頑”
“豈非本墨倒置”
“罔顧聖賢教誨”
繡樓之上聽了少年的經曆，知曉這場婚事于他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那是一段壓抑在心底的悔恨
歲月裡的執念
他既托了自己
這件事，他必當幫他如願
祝季言忙道
“後學慚愧”
“隻是”
“世間法則，不可逾越”
“錯便是錯”
“凡事不究，豈不亂了綱常”
“規矩皆為人定”
“道理之外，尚有情理”
“王大公子與祝姑娘既兩情相悅”
“王将軍亦願成全此事”
“便當皆大歡喜才是”
“若一再橫加阻攔”
“莫不是想要逼死祝姑娘，連累大公子一生孤寂”
“這樣的結果”
“當真是祝公想要看到的嗎”
老人猛然一震
他知施老乃受人之托，方才會不辭辛苦前去風息郡與自己見面
但之前
他也隻是溫言勸說
卻從未有過如此犀利之言辭
不過
對方說得對
事已至此
若自己再強加阻攔
便是要逼死鸢兒
比起兒女的終身幸福，他那微不足道的臉面
又何足挂齒
于是長歎一聲
“在下慚愧”
“幸得施老當頭棒喝”
“是我拘泥了”
他向着王辰，深揖
“承蒙王公不棄，願接納小女再入王氏門楣”
“祝家感激不盡”
“季言兄言重了”
中年将軍道
“你我兩家乃為世交”
“文鸢打小也是我看着長大的”
“這中間雖生了些波折”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兩個孩子也該成親了”
阿玉笑道
“擇日不如撞日，剛好家中也要操辦喜事”
“不如便将大公子的婚事一同辦了”
“也省得日後再派喜帖麻煩”
祝季言忙道
“此事，萬萬不可”
“時間倉促，一切未及準備”
“怎可失了禮數”
“何況，鸢兒她”
名潔盡毀
怎好大肆操辦累及王家聲譽
“此事，容後再議可好”
“用不着容後”
他道
“不瞞祝公”
“我已令人前去風息郡下聘，順便接夫人與兩位嫂嫂過來觀禮”
“算算時日，初八前應是可以入城”
“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什麼
這會卻是連王辰都是一愣
心道
這孩子還真是什麼事情都想到前面去了
不過也好
這場婚事已經托得太久了
夜長夢多，還是早些操辦得好
祝修遲疑着開口
“可是”
“嫁妝方面，我們都還沒有準備呢”
妹妹如今的身份已是不容于世家女眷
若是草率出嫁
日後必是更難在人前擡頭
“嫁妝方面，我已替祝姐姐準備好了”
什麼
“這怎麼可以”
祝季言道
“公子已為祝家做了太多”
“此事怎敢再做勞煩”
“這是凰兒的意思”
“當年的事，她一直心懷愧疚”
“雖說往事已矣，無法改變”
“但是有些事，她還想盡一份心意”
“望祝老莫要推遲”
“凰兒”
老人喃喃
“這些年，聽說她一直病着”
“也不知現下身體可好些”
“勞煩祝公挂心，已經好多了”
“隻是”
“她心下有愧，不敢前來相見”
“傻孩子，當年的事皆是鸢兒糊塗，與她一個小娃娃何幹”
長輩廳前，女子不便多言
便一個勁的掉眼淚
凰妹妹因自己所累，必是受了不少的責備
她的病
也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
少年又道
“還有一事，在下自作主張”
“望祝公莫怪”
“公子請講”
“祝家祖居琅琊郡”
“當年倉促離開，實屬無奈”
“現下我已将祝家祖宅，田産悉數買回”
“一同放在了聘禮裡”
“也算是凰兒的一番心意”
“風息郡終是客鄉”
“桑梓依舊”
“隐姓埋名，不如重歸故裡”
祝修祝文大驚
祝季言脫口道
“怎敢勞凡公子如此破費”
祖宅、田産
不是一筆小數目，他竟說送便送
阿玉笑道
“就知道祝公不願接受”
“那不如這樣”
“你們将風息郡那邊的田宅抵給我如何”
老人一時無聲
不知如何做答
故土難舍
十年來，他曾無數次在夢中歸來
醒後，隻餘
引撼怅然
他承認
自己心動了
隻是，舉家搬遷不是一件小事
何況如今的祝家已大不如前
風息郡那邊就隻有幾處私産薄田，怎可與主宅相比
“那個”
少年嘿嘿一笑
“不瞞祝老與二位兄長，我派人去接夫人與兩位嫂嫂時，已說了遷宅歸鄉的事情”
“還請她們将家中細軟一并收拾”
“其他物品，稍後也會一一搬運過來”
“定不會有所差漏”
“至于祖宅那邊，這些年一直有人看護”
“你老與兩位兄長随時可以住進去，丫鬟仆人都是現成的”
“皆為根底清白之人”
“日後若想留用，隻管放心留下”
“若想重新招買”
“遣他們離開便是”
震驚
震驚
還是震驚
祝修祝文已是傻怔住了
淩霄閣富可敵國，買下一處舊宅不是難事
隻是
沒想到，他竟如此妥帖
事無俱細
全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祝季言此刻已無力再做推辭
隻是深揖一禮
“公子大恩，祝氏一門銘記于心”
“世代不忘”
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于他，簡直就像是一場夢境
十年歲月一掃而去
一切
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