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兩日
除了送藥，華服男子便窩在洞中的角落裡
沉着一張臉
一句話也不說
少年也悶悶的，毫無聲息
直到第三日清晨
南宮絕塵收了藥碗
卻未離開
隻靜靜的站在床邊
許久
他俯身蹲下
阿玉心道，這家夥當真是憋不住了
以往他們就算是置氣，也從未超過三日
其實
自己不言不語憋得也很難受
隻是
為了阿塵日後的幸福着想，這戲還需做得再足一些
男子靠近
少年微不可察的瑟縮了下
“你，在怕我”
南宮絕塵眼中猛的一痛
縱然他是淩霄玉少，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那晚自己的樣子
終是
吓到了他
“沒有”
平靜的語氣
透着明顯的疏離
卻讓對方眼中的痛楚越來越濃重
“你是”
“不想再見到我了嗎”
阿玉心道
堅持住
這種時候，他絕對不可以心軟
表情需得要做足
細節更是不容有失
少年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閃，卻不言語
“對不起”
南宮絕塵幹啞道
愧疚
自責
心痛
已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晚的事
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如何還能期待對方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他那表情
簡直是，痛不欲生
阿玉心道
莫非，演得太過火了
阿塵那樣子
讓他看着，有些不忍
于是少年動了動
微微側身
低低道
“都過去了”
“你也是為了救我方才中了花如月的算計”
“阿塵”
“我從未怪過你”
“真的嗎”
寂滅的眼中猛然泛起一絲光亮
男子急切，卻又顫抖的問道
“那我們”
“還可以再回到從前嗎”
四目相對，阿玉沉默了
許久
他道
“可能”
“需要些時間”
忍住
一定要忍住
縱然心下萬般不舍，也還是得要這麼說
他的話
令那道光，再次暗淡了下去
一時寂靜無聲
男子仍執拗的蹲跪在那裡
不肯離開
過了好一會
南宮絕塵低低的開口
聲音悠遠，含着悲傷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
“母親一生為情所苦，所以，她給我起名為離”
“便是感歎分離之苦”
“好在她這一生并不長”
“故而心下隻有離愁哀緒，卻并未留下怨恨”
“我那老爹雖是太祖最疼愛的兒子，集光華于一身的大奕王爺，但是卻連迎娶心愛女子的權利都沒有”
“他與趙王妃貌合神離，與北辰曉也未做到父慈子孝”
“我對他，也是不冷不熱”
“父親這一生，甚至連天倫之樂都沒有享受過”
“我的姨母”
“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郁郁而終”
“祖父雖與祖母琴瑟和鳴，但是他一身的醫術卻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妻子”
“從小”
“我便是看着他們的情傷長大”
“是真的害怕”
“害怕會像祖父一樣，挽救不了愛人的性命”
“害怕像父親一樣，給不了心愛女子未來”
“害怕像母親一樣，在等待中過完一生”
“害怕像姨母一樣，愛了不該愛的人”
“害人害己”
“所以”
“我從未期待過男女之情，甚至都沒想過娶妻生子”
男子靜靜道
他的語氣
無比的蒼涼
阿玉聽着，心下猛得一顫
一直以來
阿塵都是随性灑脫，甚至還帶了些肆意的荒唐
他總是在笑
在鬧
他從不知他的心底竟壓抑着如此沉重的悲恸
與畏忌
少年急忙道
“不會的”
“你的人生不會像他們一樣”
“不會嗎”
南宮絕塵自嘲的笑了
“堂堂毒王至尊，卻也解不了止水問情”
“害得你承受了那麼大的恐懼與傷痛”
“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那一刻，他是真的體會到了祖父的絕望
父親的無耐
“沒有恐懼”
阿玉道
“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我一點都不害怕”
若說恐懼
唯有看到他握住癡鳳的那一刻
他是真的害怕
會失去他
少年伸手将人拉至床邊，坐下
随口道
“不過都是些小傷，沒兩日便就好了”
“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本少爺權當是被狗給咬了一口”
男子的目光微微緩和
卻依舊自責
南宮絕塵澀澀道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可知右肩處的那道齒痕，怕是一輩子都消不掉了”
“消不掉就消不掉吧”
“反正我身上的傷痕也不隻一處”
“那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那種傷落在身上，終是于女兒家的名潔有損”
“你總是得要出嫁的”
“若是日後夫君看到了，怕是會介意”
“放心，大哥是不會介意的”
“你道是相信他”
那家夥若知道了，怕是會提劍與自己拼命
“阿玉”
他突然向前坐了坐
“别聽那小子胡說”
“我是喜歡你”
“但卻不是男女之情”
“我們少時相遇，一起長大”
“在我心裡”
“你是朋友，是生死與共的兄弟”
“更是”
“親人”
“當年”
“與其說，是我給了明姨和小三小四他們一個安身之所”
“道不如說”
“是你們，給了我一個家”
“再次讓我體會到了人生的溫暖”
男子低啞道
聲音已透着明顯的哽咽
他猛的上前
将人擁入懷中
猝不及防，阿玉本想将人推開
但終是
不忍心
“不要讨厭我”
“别離開我”
“不要讓我孤零零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若是那樣”
“我甯願去死”
一個死字吐出，少年的身子猛然一顫
“不會的”
“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離開你”
“你保證”
對方若孩子般執拗，堅持要一個承諾
“我保證”
“就算是以後嫁人了，也不可以不理我”
“好”
那一雙桃花眼漸漸的
綻滿了光亮
“反正三千宮阙那麼大，多我一個也不多”
“日後北辰歡若敢傷你的心，我定要攪得他後宮不甯”
這話說得
帶着南宮絕塵慣有的慵懶與戲谑
阿玉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剛剛那些話，那樣的神色
莫非
都是在做戲給自己看
隻是，他知道
那些沉痛的往事
都是真的
或許，多年來深藏在阿塵心下的悲傷
也是真的
所以，他不敢賭
也不敢
再将人推開
“聽說那小子又受傷了，死了沒”
話音未落，秦落楓便走了進來
後面跟着一臉無可奈何的箫騰
這人
他是真的攔不住
進了洞中，二人同時一愣
這是什麼情況
一時間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年輕侍衛心道，我這是又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了嗎
秦落風更是一臉的嫌棄
還抱上了
這小子有什麼好的
最近他聽了一個笑話
島上的人竟說他是，女人
這怎麼可能
一定是搞錯了，他絕對不相信這是真的
與此同時
華服男子一掌揮出
“南宮絕塵你想殺人啊”
年輕的落楓城主急身躲散閃
箫騰更是狼狽逃竄
怎麼，王爺這心情還沒好起來嗎
“對，殺人滅口”
男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