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搏命
她壓上了全部賭資
自己則壓上了天勝賭坊
不過
雖是生死契約
他卻從未想過要取人性命
隻是有些好奇
這少年究竟是何來頭，竟有如此身手，賭技出神入化
自己手下的幾個搏頭全都敗于他之手
當日他們用的
乃是最簡單的搖骰子
他在這方面從未輸過
不想
那一日，竟敗了
願賭服輸
這是規矩
故而，他将匕首丢至對方面前
但少年卻笑着将其還鞘
隻說
他想做一些事情，尚缺本錢，想要與自己合作生意
他明明已赢下了整個賭場
甚至
還包括自己的一條性命
完全可以肆意為之
不想，他卻語氣真誠的說
想要與他交個朋友
結拜為兄弟
當時，雖不知對方的真實身份
但是
三日來
與其同進同出的乃是太簇府的三公子
這少年，想必也是宗族子弟
竟不恥下交
于是，他便認下了這個兄弟
那一天
他們喝了一整日的酒
也說了很多的話
他說，他想要改變島上的制度，想要給平民與流族更多的機會
想要
推翻王族的特權
那也是自己一直向往，卻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當時他聽得心潮起伏
卻也知
隻是一場醉話
不想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卻屢出驚人之舉
購置商鋪
救助弱小，幫扶流族
開善堂，設醫館
甚至
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不惜對上王族
他一次又一次的令他震驚
欽佩
拜服
現下，得知了她的身份
方才覺得
當初的那些話，或許
都是真的
隻是王族樹大根深，就算是君上
推行新政怕也是不易
阿玉道
“的确不易”
“政令變革，道阻且長”
“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但是”
“我會盡力去做”
“勝大哥，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完成它”
“可是”
“我隻是一個被家族抛棄的流族”
“縱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勢力”
“終也是人微言輕”
“做不了什麼”
“每個人都有他存在的意義”
“善惡，很多時候都是在一念之間”
“勝大哥，今日我與二公子一同過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
“凰兄弟請講”
“律引家許了你什麼條件”
蕤賓勝一愣
“此話何意”
“明人不說暗語”
“我知律引家，或許也可能是中呂家，與島外有聯系”
“天音島有島禁，這件事唯有你能辦得到”
夏侯弄弦目光一震
卻未開口
少年又道
“天音島南有巨鲨，北有幽離”
“西面的如那島不成氣候”
“我猜想，與他們有所勾結的，應是巨鲨島”
男子目光又是一驚
“此事，你如何得知”
阿玉笑了
“大哥當我這一個月在城中日日閑逛，為的是什麼”
“夢西鬼市上可是有不少的好東西”
配制噬心散的藥，有很大一部份就是從那裡買回來的
鬼市交易價錢不低
大約是中原的數十倍
“若非有人暗中與島外聯系，這些東西如何能夠帶得進來”
“我知你在長波城有隐藏的勢力，可通海運”
蕤賓勝看着他道
“所以”
“當日你來我賭場，其實，并不是為了赢錢”
“我的确也需要用錢”
“不過”
“更想試探一下大哥你的為人”
“那你試探的結果呢”
“我不是已與勝大哥你結拜了嗎”
“這便是我試探的結果”
“你，值得相交”
少年道
“王族之人不可信”
“不論他們向你許了何種承諾，日後皆難兌現”
“天音島的制度需要改變，但是天音島上的百姓卻是無辜的”
“你認為像律引嘉南那種人，真的可以給他們更好的生活嗎”
男子沉默了
許久，他道
“出爾反爾非君子之道”
“我既已應承了他們，豈可反水倒戈”
“何況”
“現如今我替他們做事，也算是參與了謀逆”
“回不了頭了”
他看着阿玉
肯切道
“既然此事已被你們知曉”
“勝甘願領罪受罰”
“隻求君妃與二公子垂憐，給我手下的那些人留一條活路”
“勝大哥”
少年道
“今日我與二公子私下過來，便就是在給你留退路”
“前事不提”
“隻要你現下将知道的事情與我們說清楚，不再替王族做事”
“二公子可以代君上承諾，過往不究”
夏侯弄弦道
“我可用我的性命擔保”
“此事，必如君妃所言”
“若你想要入朝為官，日後我也可以代為舉薦”
男子搖了搖頭
“勝非為一人着想”
他想要的
是徹底改變島上的不平等制度
阿玉道
“我知你心中所想，這也是我要做的事情”
“勝大哥，請相信我”
對方看着她
許久，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信你”
他道
“其實王族許諾我的并不是金銀财帛，入朝為官”
“而是，自由”
“律引嘉南說，若是他當上了琴君，便會取消島禁，開放天音島”
“讓我們自由出入”
“甚至，還可以遷居中原”
少年一愣
“你想要去中原”
“為什麼”
“聽說那邊天地廣闊，物産豐富，政令通達，百業興旺”
“這話是誰與你說的啊”
阿玉歎了聲
“讓我來告訴你那邊現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大奕風雨飄搖，諸王之戰已經打了十幾年，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百姓苦不堪言”
“百業蕭條，路有餓殍”
“中原門閥等級更為森嚴，平民子弟不得入學，唯有世族方可享受榮譽”
“民不可告官”
“百姓有怨無處申訴”
“這便是中原腹地的現狀”
“再說滇南那邊，已是逐月國的統治”
“琴國遺民在那裡命如草芥，任人欺壓”
“逐月教擅巫蠱術法，操縱人心”
“排斥着所有的外來勢力”
他看着蕤賓勝
“大哥，這就是你想要去往的地方”
男子呆愣住了
喃喃
“怎麼會這樣”
自己向往了那麼多年的中原
竟是這個醜陋的樣子
少年接着道
“雖說我是意外來的島上”
“但是這裡，卻是我向往中的生活”
“隻要沒有了王族的作威作福”
“将等級制度稍做調整，取消樂婢，或者改變納娶方式，提高流族的待遇，讓他們可以同十二部族一樣生活在島上”
“廣開修學之路”
“平民子弟亦可求學”
“所有人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出身，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的話令對方的目光頓時炙熱了起來
“真的”
“會有這麼一天嗎”
其實他并不相信
因為，就算是當年的琴國也不是這樣的
但是
不知為何
從少年的口中說出
竟讓他有了幾分真實感
因為
這一個多月以來
他說的，全都做到了
“勝大哥，我不騙你”
“現下中原那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會在島上停留太久”
“但是離開之前，我一定會解決王族的問題”
“也會試着改變天音島的制度”
“阿凰，你，還會回來嗎”
夏侯弄弦忍不住問道
她構想中的天音島也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他希望
可以與她，一同完成它
“我會”
這裡是母親的故鄉
有他的親人，朋友
和那些他想要幫助的人
“終有一日，我定會回來”
年輕公子靜靜的笑了
“我會一直等着你”
男子滿目激動
“勝願誓死追随君妃與二公子”
他道
“王族的确與島外勢力有所勾結”
“正如凰兄弟所言”
“他們借由我的船隻運了很多兵器，和”
“和一些東西進來”
“用竹筒密封着，我不知道是什麼”
“但我底下的人偷偷拿了一個”
男子出去，不一會拿了個竹筒過來
“就是這個”
少年打開
卻是大驚
“你們兩個都散開，出去”
“讓人立刻取艾草來，将屋子全部熏上一遍”
“怎麼了阿凰”
“這裡是疫毒”
什麼
年輕公子大驚
“他們竟将疫毒帶來了島上”
律引家究竟想要做什麼
熏了艾
三人退出屋子，換了另一間
阿玉道
“島上存藥不足”
“除疫解毒的更是稀少”
“若是疫毒爆發，将很難控制”
雖說之前寫的采買單上，也備了一些
但是數量上，應是還是不夠充足
現下再去中原采買定也是來不及了
“幽離島”
“對”
“幽離島上存藥齊全”
于是他飛快的寫了一張藥單
又寫了一封信
接着畫了一個圖案
一起交給蕤賓勝
“想辦法将這些東西送到幽離島上”
“從他們那邊調配藥材應是會快些”
“幽離島”
夏侯弄弦一愣
“幽離島向來不與外界聯系，是敵是友尚無法分清”
“幽離島是毒王谷的”
“我畫的那個圖案乃是我的信物，交到島上自會有人準備好這一切”
“信物”
二人一同看去
一個很繁複的圖樣
蕤賓勝不解，信物通常不都是一個物件
玉佩或是令牌什麼的嗎
如何一張紙也能當做信物了
至于上面畫的什麼，他是真的沒看出
但是夏侯弄弦卻看清楚了
此乃隐畫之法
繁複的圖案，層層疊疊
有凰鳥
有，紫鵬
最裡層，乃是一個用小纂寫的玉字
他道
“此事關系重大，一定得要安排信得過的人去做”
“知道了二公子”
“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