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慌亂之際,除了那暴跳如雷的二位大妖,和嘴巴喋喋不休的蕭喜外,還該有一隻受驚的可憐馬兒才對。可惜那三位争鬥得太過忘我,将它忘得一幹二淨。那馬兒嘶啞哀鳴着,無人關心。
現在本就是深更半夜的,叫人看不清路途,那暴雨又漂泊地萬分激烈,簡直是雪上加霜。
不過,盡管如此,蕭喜還是有足夠高的警惕心,去察覺那二兄弟手裡寒光瑟瑟的利劍的。若是不警惕,那也得警惕!總不能真的把自己交代在這兒了吧!蕭喜覺着自己再多麼想念糟胡子老翁,也不至于現在就急着去找他老人家叙舊!
那雙靈巧的鴛鴦刀先發制人,蕭喜當即就預判到了對手的異樣。随即,那手持大彎刀的轉而到蕭喜的背後。
原來那倆隻大妖知道對方輕功了得,這才轉變策略,想要兩面夾擊,不給對方留有任何逃走的機會。
暗林深處,小公子的神情更加專注了,他好像格外在意蕭喜對抗大妖的反應。
此時蕭喜心知不妙,她立馬蹙住眉頭,緩緩将後腿往後移,作出紮實馬步的動作,這氣質好像是真的要放什麼大招。
那二位大妖當然不準自己松懈,那對鴛鴦雙刀的主人是個急性子,他隻以為對方是真的有點東西才會這般沉着應對。他想自己絕不可以讓對方有放招的機會!
利刃出擊,用者刀術了得!而且,對方想要近戰!
萬萬不可!蕭喜再也裝不下去了,她以為使出平時她耍的那點表面功夫,對方也會像她之前見到的對手一樣被吓退。誰知道,對方不但沒有如她所願,還被她的自作聰明激怒,從而更要置她于死地!
我去!來真的?!她不過會點輕功和懂點小符咒!其他一概不通啊!
可她幾乎無路可退,前方鴛鴦襲來,背後彎刀扼住生死的喉嚨。
怎麼辦!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那種被困于繩索間的,還在孤獨悲鳴的馬兒。
看來,隻能賭一把了!
“哎呦哎呦!”蕭喜熟練地往下一蹲,像個無賴般賴在車頂闆子上。
果真給對方來了個不知所措。
鴛鴦刀落空,空氣中隻剩一片安靜和......尴尬。
“你敢耍我!!!”二大妖徹底惱火了,尤其是那對鴛鴦刀。他近乎面目猙獰,他惱自己剛剛居然會覺得這個隻會三腳貓功夫的小賊,真會是什麼絕世高人。
“誰耍誰啊,我又沒說我很厲害!!!”蕭喜叫道,當真無賴得很。
蕭喜現在也不打算顧及什麼形象了,她身材纖細,而那二位大妖兄弟卻身材魁梧。
所以,她二話不說就屁股一撅,輕而易舉地從鴛鴦刀的裆下滑過。她因為有輕功的底子,所以顯得身姿靈巧,但不知為何“靈巧”這麼個詞到了她身上,就變成了隻人形大蛆兒才有的特點。
這屬實叫人意想不到——想不到這人還挺能屈能伸的。
蕭喜借輕功之力順利跳躍到馬背上,那馬兒竟然沒有排斥她,可能是在感動求救許久之後,終于有個人願意理它吧。
蕭喜有些欣慰和感動,她撫摸了把馬兒的鬓毛,後又利索地借匕首隔斷困住它的繩索和缰繩。繩索既斷,蕭喜馭馬而去。
當蕭喜還在心中竊喜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時,卻又懷疑為何那二位性格狂暴的兄弟沒有追上來。
還在疑慮的時候,一聲詭異的笛聲穿梭林間茂樹而來,它的調子詭異飄渺,像極了苗疆人的蠱笛。不知為何,蕭喜光是聽到了一點,就起了一頭冷汗。
笛聲漸去,她□□的馬兒不知怎麼的卻開始發狂,那馬兒似乎也很掙紮,蕭喜知道它不想變成如今這樣。蕭喜竭力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撫摸馬背,摸到的是詭谲而崎岖的紋路,那紋路好像還會蠕動。
這兩隻妖連馬而都不放過,他們給馬下蠱?!他們會馭蠱笛,剛剛的定然就是蠱笛!蕭喜的第六感沒有騙她!
好哇,怪不得那二貨這麼狂暴的性子卻沉得住氣不去追趕她!
蕭喜有些迷茫,冰冷的雨點打濕了她的面目。她的眼有些酸澀,不知是因為心裡的郁悶,還是因為雨不小心打進了她的眼。
“我怎麼這麼倒黴......好吧,你遇上我也挺倒黴的。”
蕭喜知道,這隻馬既然中了蠱,卻還在強撐着自己的意識。
當然,若是蕭喜猜得不錯,前方應該是懸崖峭壁。
那二兄弟肯定打着讓發狂的馬帶她一齊栽進懸崖的主意,好讓他們雙雙隕命。
可是馬兒撐到現在,不就是為了讓蕭喜快些逃走麼?
可惜了,她蕭喜是個沒腦筋的執拗人,是個怪人!這天偏不讓她做什麼,她就偏要做什麼,她從小便是如此!
“放心,你帶我逃了命,我也斷不肯輕易讓你獨自去尋死!我會盡力保住你!”
馬兒見她不肯下馬,覺得悲恸萬分,它無奈地嘶鳴兩聲。
“我記得師傅說過苗疆蠱事,蠱毒并非不可解!你且忍着讓我給你把蠱蟲挑出來!”
可惜的是,等還執着地坐在馬背上的蕭喜拿出匕首的時候,那隻馬兒還是沒能撐過來。
……
此時,半炷香前,恰好目睹三人激烈情形的暗林二人組,終于有了點動靜。
顯然,二位都有些啞然,他們無一不被蕭喜的騷操作所震驚,但他們也有足夠的耐力克制了那份無語。
芍七知道,小公子剛剛那番不肯他出手自然有他的道理。小公子同他一樣好奇那個黑衣人是否也是什麼不速之客,所以在不揭開對方真面目的時候,切不可打草驚蛇。這是小公子選擇靜觀其變的最主要的原因。
不過,在那黑衣人蛆蟲般靈活地“抱頭鼠竄”的時刻,芍七和小公子朗月心中的疑慮就徹底被打消了。
芍七嘴角有些僵,眼見蕭喜早已駕馬而去的身影逐漸隐沒到遠方深不可見的林子裡,他才忍不住開口道:“怕是個倒黴的小賊,偷着偷着偷到了這輛車上。”
朗月點頭,表示贊同。畢竟若是說蕭喜是小賊,那輕功卓越、處世圓滑、其餘武術幾乎一概不通的特點就能說得過去了。
“那公子......咱們接下來如何?”
“你去解決這兩個,”朗月波瀾不驚道,似乎覺得這是個簡單不過的任務。事實上,這對芍七來說也是如此。
“那......公子你呢?”芍七還是老樣子,總是一堆小問題,又抑制不住欲望去問。
“你看不出來?”朗月撇過頭,帶着淡然的眼神看向芍七,好像在說“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你居然看不出來?”
真是奇怪,明明眼神淡漠,卻總覺得諷刺意味頗深。
芍七尴尬地咳嗽了兩聲,不過外面的雨聲太大,遮住了這份尬意。
“這二妖沒去追賊,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咋奇怪?”
“這兩隻妖會蠱術,那隻馬中了蠱。那小賊不知前頭是懸崖,我得趁這二人吹蠱笛結束前,趕到懸崖前。”
“是屬下大意了。”
芍七若是細心去觀察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現下,隻能體現他學藝不精和心思不靜了。
“不過,公子為何執着于救個倒黴小賊?”
朗月淺淺垂眸,雖然說話聲音不大,但言辭卻擲地有聲,總有少年人的魄氣:“仙機門從不過問塵世的走向究竟如何,我們的敵人也從來都隻有妖魔。除此之外凡遭妖物傷害者都該是我們保護的。”
芍七末了點頭稱是。
另一頭——
“你快冷靜啊!”蕭喜呐喊道,她緊握住的匕首隻好無從下手,這匹已然被蠱蟲奪去心智的馬兒早就聽不到她的話了。
遭了......蕭喜望向不遠處深不見底的懸崖陡壁,心中發寒,蕭蕭瑟瑟的涼雨也澆滅了蕭喜先前英勇救蒼生的幻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突然感知到身旁飄落的雨滴好像被打亂了陣腳,她好像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畢竟在生死存亡間,人總會對世間的事物尤為敏感。
後而,一陣寒風劃過蕭喜的耳畔,吹得她又是一身哆嗦。
還好她現下蒙着面,不然一定十分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