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樂眼見昭玉略放松警惕,便欲趁機奪走桃花醉。卻沒想,手還沒伸過去,昭玉又瞬間消失在案前,随即如同背後靈一般詭異地出現在伯樂身後,惹的伯樂背後發寒。
伯樂自知就算在自己的心境裡也不可能打得過昭玉,隻好認命地抛去鼠目,不滿道:“難怪你要借我心境叙事,是不想暴露明霞與我的關系。”
“你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恰巧師父邀我來宴後不久。”
“你費勁心機去宴席其實不是幫我解困,而是想直接把能拿捏我的籌碼拿走。”
“難怪你嘴上說着不願幫我,最後還是來了。”
伯樂不由鄭重起來。
昭玉大方承認:“是,若無誘惑,怎麼可能套的出師父有意隐瞞的東西?”
“說吧,”昭玉指了指桃花醉,道,“說完它就歸您了。”
伯樂背手行至窗前,一覽無餘的月光盡撒清輝,淺淡寒風吹拂過他溫熱的臉龐,叫他慢慢随着這風兒冷靜下來,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故弄玄虛:“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和你瞞了。”
“說起來,你别不信。我和明霞可是師兄妹的關系,都出師于天神座下。那天神可隻有倆徒弟,再說起來,這本來是件令人自豪的事情。”
伯樂說着說着抽了抽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道。
“所以什麼九霄破洞掉神仙的出身全是您捏造的,”聽聞伯樂自言與明霞的關系後,本來面目沉靜的昭玉也出奇地驚訝起來。
“怪不得刹摩大劫的時候女師會那麼關注我,”昭玉自言自語起來,腦海裡又浮現了些許往日的恩恩怨怨,眉眼間有種說不過去的奇怪與啞然。
“明霞這個人别看她同我一樣活了上萬歲,其實也就是個老頑童。她老覺得我既然是他師兄,就要同她一般心懷蒼生,不能自我堕落。可我就是不開竅,把她氣的。
她就愛拿些小孩子喜歡的把戲來捉弄我活着為難我,打架都打過勒。刹摩劫難之時,本該出征的其實也該算上我的,因為我是天神的弟子,理應為天下太平赴湯蹈火。
可是我不願意,我怕一旦如此,别人就都知道我是天神的弟子了,我既覺得不能折了我的面子,也不能折了我那德高望重的師父的面子。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修仙的料子,咱也不知道天神老人家成日裡都在想些什麼,非要帶着我一起搗鼓仙法。若是他人知道了我是天神的弟子,知道我是明霞的師兄,别人又會怎麼看我?又會怎麼笑話明霞和我師父?所以我還是喜歡做個天界的小透明。
那晚,明霞一氣之下和我鬧小孩子脾氣,非和我打什麼賭不可,說是我一定要随她去劫難。大不了,危險了也有她保護我,說像我這樣一直當個縮頭烏龜隻會叫她瞧不起我。而我……”
伯樂嘴角忽地扯出了一抹無言的苦笑。
“而我,也一時沖動同她說了些氣話,她就責怪我,道,若是我一意孤行,她就再不認我這個師兄,也不想再看見我。明霞向來要面子,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事情,才在劫難結束的時候從此消失……”
“你師父能告訴你的不過就這些,絕無隐瞞。”
對不起,師父終究是要騙了你。
“你以為天宮寶鼎可能會與明霞失蹤一事相關,我卻以為不止如此。”
昭玉聽得有些出神,好一會兒的默聲後才慢慢道:“師父何意?”
“你可能隻是中了對手的障眼法,以明霞失蹤一事來掩蓋真相。你想想,你們元武殿查了多少天了,恨不得要把那毗鄰山劈開來瞧個一清二楚。
可是,既然都如此了,卻還是無果。近些天來,突然又查到了當年明霞失蹤一事,甚至還查到了我與明霞的關系……徒兒,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
“私以為,怕是什麼淫邪之物在作祟。毗鄰山當年為何能被刹摩尊選中當做老巢,便是因為此地屬聚陰之地,且不易被察覺。
天界本道陽氣旺盛,你又連續數日派人山人海來此地排查,定然驚動山中邪祟,又自然而然能以陽抵陰,掩蓋了它們的氣息。
故而,你們查不出個所以然。既然能緻天宮寶鼎異動,那必然不是個簡單的邪物,能做到掩飾自身龐大的氣息至今必然是個基本功。
所以,他想躲過你們的人海戰術,也未必是件難事哦。”
伯樂做出一副好不容易聰明一回、私以為自己棒得不行的模樣。說罷就自顧自地驕傲起來,露出他潔白的牙口和欠揍的痞笑。
于他截然相反的是,昭玉的臉色愈發沉重。伯樂心知昭玉向來嚴謹行事,現下定是在仔細分析他剛剛那一番聰明言論,以他的形式作風隻怕是在逐字逐句地在扣出關鍵來。
不過,這樣也預示伯樂此番言論确實值得考究,這顯然引起了昭玉的重視。
“師父可有更多看法?”
“我覺得,既然那貨屬陰邪的,那你便順着他的氣息來個甕中捉鼈,毗鄰山剛好地勢封閉,我覺得此法定有成效。”
昭玉放下杯盞,逐漸撤去面目陰雲,恢複如常。
他心思被壓地陰沉,想要回去慢慢梳理,于是果斷将桃花醉抛給伯樂,道:“時候不早了,徒兒先告退。”
伯樂叫住他,神色和語氣皆有些糾結:“等等,昭玉,你已經很多萬年沒有曆劫了,下一次便是生死劫。情劫的事情,你真不考慮考慮?”
籠罩在昭玉眉心的霧霾散了散,他破開沉重難得發出一聲輕笑,笑意是一如既往的無奈。他沒有想到,說來說去,伯樂還能“不忘初心”。
“萬餘年沒有渡劫并不代表命數推遲,也可能是天命懼怕我。您還是少操這方面的心吧,”他難得展露出自大的一面,但這的确是他内心的真實寫照。
伯樂失望地收斂呼吸,他想,昭玉的自信是建立在對某種可怕的秘密不知情的基礎上,這樣的自信代表不了最後的結局。
天宮寶鼎的異動……遠遠沒有大家想地那麼輕松。
伯樂将這次的提醒當作了最後一次給昭玉的暗示,但最後得到的答案還是一如既往,既然昭玉的意志如鐵,就代表他就算知道真相也不可能配合自己。
那麼,就休怪師父無情了,伯樂咬咬牙。
……
心境的時光流速與外界不同,一盞柔和的月光傾斜而下,回過神來已然不見昭玉挺拔身影,唯有淺淺薄雲随風漂浮。
他并不想出去,索性拿起桃花醉就灌了起來,此酒甚烈,他這麼個大酒鬼都招架不住,很快就卸下來心裡的防備,一邊吐納酒氣一邊釋放心事。
忽地,身後一陣怪風恣意,吹地伯樂立馬警覺。
曠遠而沉悶的聲線自無為境闖出他心境的封印,原來是那隻不安分的心魔趁虛而入,想要再來騷擾他,好拿下這副身體的控制權。
“伯樂啊伯樂,你徒兒這般待你,你卻要算計他,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這裡關你屁事兒,他媽的給我閉嘴!”伯樂不耐煩地爆了粗口。
“你怕我嗎?”
“你是不是有病!”
“你明明就是怕我,才不放我出來!天天把我關在你這破心境裡面算什麼鳥本事!”
“我怕你個屁股墩兒!你再逼逼賴賴的,信不信我就把你撕碎了再丢進無為境裡!”
本來就心煩意亂,心魔又來搗亂後,他直接發洩出來,說話異常狠厲。
“啊啊啊!你放老子出來!”
那渾厚的嗓音确實在一瞬間詭異地顫了顫,随即又開始發瘋似地在伯樂耳畔鬼嚎起來。
見這蠢貨還在鬼叫,伯樂忍無可忍,把他撕碎成了殘魂略影丢在了無為境的深處,這是伯樂第無數次幹這種殘忍的事……以至于後期都習以為常。
那鬼叫在最終彌留之際,還咬牙切齒地大叫:“伯樂你個廢物!你怕我!你怕我!你是個廢物,明明是你傷害了你師父和明霞女師,卻覺得是我的問題!如今,你還要設計陷害你的徒兒!你是個廢物,你隻會逃避!這世間願意記挂你的人遲早有一天都要棄你而去!你隻配得上衆叛親離的下場!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伯樂虛弱地睜開眼,寂靜的月光下一切如常,就好像剛剛那場心之鬧劇從未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