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永裴沒有動,隻是輕聲而堅決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現在沒有一個人站在舞台上的自信啊。”
這并不是推脫,而是大實話。
天生就不愛和人打交道,性格内向溫和的東永裴,在長達五年的練習生中,飾演着【權志龍的
搭檔】這個角色,并不是沒有人為他抱不平:明明比權志龍年紀大,權志龍卻不喊哥,每天都像
是老媽子一樣操心權志龍這個那個,幫他收拾爛攤子,本該回去休息的時候卻陪着權志龍通宵練習,在寒冷的雪夜背着因為失戀而喝得爛醉的權志龍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宿舍,因為權志龍犯下的錯而一起挨打受罰……
太多了。
可東永裴聽到這樣的話,隻是笑一笑,若是再聽到,就生氣了:不許你這樣說志龍,他太不容
易了!
那個樣子,倒是比别人罵他還來的生氣。
“不是現在,再給你一些時間,永裴啊,你知道你是一定會出道的,我再給你時間去練習,去
成長,一個人出道吧,怎麼樣?”
楊賢石從沙發上坐起來,端起旁邊的水壺,給東永裴倒了一杯水,聲音溫和親近:“一個人出
道,有很多很多的好處啊……”
“社長。”
東永裴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額頭上都布滿了緊張的汗水,兩隻手交握在一起發抖,聲音和眼神
卻都很堅定,一字一句的說:“我和志龍約好了,要一起出道的。”
“……那麼說你不願意一個人出道。”
楊賢石放下水壺,淡淡的重複,聲音裡卻有無形的壓力。
“是。”
“你變了,永裴啊。”楊賢石重新窩回柔軟的沙發,翹起二郎腿,手指随意的點了一下東永裴
的臉:“不隻是長大了,還變的軟弱了。”
“和您想的不一樣,我認為,連對自己的朋友做出的承諾都沒辦法遵守,這樣的人,根本連長
大都稱不上。”
東永裴從來都沒有那麼對楊賢石說過話,幾乎一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
完了,他暗暗的想,低下頭,任憑發落。
“好吧,我就來說手這第二種選擇,志龍和你一起出道,公司決定要打造的,不是一個
HipHop的地下組合,那種組合已經過時了。”楊賢石又點燃了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才繼續說
話:“而是一個偶像組合。”
偶像——組合?
東永裴感到刹那的荒謬,但也隻能耐着性子,先聽下去。
“這樣跟你說吧,永裴,我所有的條件都可以不計較,因為這個組合,還隻是個骨架,沒有長
出血肉,可以确定的,隻有兩件事情。”
楊賢石将沒有抽完的煙摁滅,身體前傾,認真的看着東永裴:
“第一,權志龍絕對是這個組合的隊長,他沒有别的選擇。”
“第二,這個組合裡,不需要你這樣的rapper,而是需要你這樣的主音。”
東永裴猛然的擡起了頭,半晌說不出話,嘴唇煞白。
他很想大聲的哭出來,或者跪在地上乞求什麼,卻隻能用力的掐緊自己的大腿,控制住自己的
情緒。
很長很長的時間,他都沒有說話。
眼前缭亂,盡是過去時光的碎影。
楊賢石看着他的樣子,動手将左邊的那份合同一下子推到了他的面前:“看來你已經做出了選
擇啊,永裴?”
東永裴沉默着低着頭,盯着那份合同上的SOLO幾個字母,腦子裡轟隆隆的一陣又一陣的打着雷。
“這幾年我都看在眼裡,一直在别人身邊,為了别人活,你也該夠了吧?也該想想自己,為了
自己站上舞台拼一把了吧永裴啊?”
楊賢石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潤了下嗓子,漫不經心的壓上了自己最後一塊砝碼:
“你在我心裡,不比志龍差啊。”
不比權志龍差?
東永裴有些想笑。
你知道權志龍的生日,每年他過生日,你都會給他買禮物,會帶他出去吃飯,他十四歲就被你
帶在身邊出席各種場合,參加活動……
他去電視台錄節目的時候,你就在旁邊攝影棚裡,一等就是五六個小時,兩隻眼睛隻盯着他,
看到他表現好,你就會欣慰的笑,看他表現的不好,你就默默記下來,回來之後,所有練習生的
課程都會跟着改動,幫助權志龍彌補薄弱環節……
我這個闖進門來呐喊自己存在的家夥,怎麼和權志龍比呢?
可他又有些想哭。
真的嗎?
我真的不比志龍差嗎?
我能證明我自己不比他差嗎?
東永裴的手顫抖了好一會,慢慢的擡了起來,放在了那份合同上面。
我說,如果簽了這個,你對我,就會像對待志龍那樣嗎?
【永裴啊,不要想我,不要想我會怎麼樣,為了你自己,想要什麼,想得到什麼,就伸手拿什
麼吧。】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東永裴想。
眼淚無聲無息的從他總是彎彎的笑眼裡流出來,啪嗒一聲打在合同的第一張上,泅開一個小小
的窟窿。
五年。
他想,他要為了這五年,做一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