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心碎小狗
酒店外,是琳琅滿目的豪車,走下來的男男女女,皆穿着奢華服裝進場。
許寒上一次和許冬生出入這種應酬場合,還是在十年前。
因此從下車到進場,許寒全程局促地站在許冬生的身側。
大部分時間,他的行動軌迹都是在家,學校,張天浩家遊走,就連學校安排的集體外出活動都不會參加。
可見他平時鮮少會出入這種場合,也不怪他渾身不自在。
時不時有人随意地投來目光,許寒心裡面有那麼一丢丢後悔跟來了,可人都已經進場了,總不能扭頭就走,許寒隻能硬着頭皮跟在許冬生旁邊。
“不舒服?時間還早,我送你回去休息?”
許冬生一眼就看穿了兒子後悔跟來的念頭,要真不适應,許冬生也不想勉強。
大不了一起回去,順便收拾好行李,反正也不是什麼不能缺席的場合,之所以來也是因為送邀請函的人比較特别,卻也不至于讓他忽略兒子的感受。
許寒搖頭:“不用。”
不用的意思是,的确想回去了,但不想麻煩他。
許冬生正要讓兒子不用勉強,迎面走來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對許冬生熱情的打招呼。
男人姓趙,是許冬生的合作夥伴之一,算下來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了。
趙老闆一上來就握着許冬生的手,熟稔的閑聊起來。
許冬生也不好打斷,隻能先把注意力放在趙老闆身上。
趙老闆聊了幾句,才發現許冬生旁邊站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趙老闆一直知道許冬生有個兒子,就是從來沒見過。
眼前這個少年五官和氣質都酷似許冬生,趙老闆當即下了定論:“這是你兒子吧?别說,長得真像你,多大了?還在上高中,還是已經大學了?”
見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許寒的神經高度緊繃起來,他最不會應付的就是這種自來熟的陌生長輩。
“還在上高中,趙總今天是一個人來的?”許冬生又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
趙老闆果然被牽引走了,“和我閨女,她剛才看見了個同學,也不知道人跑哪了,這孩子就是不愛我待一起。”
因為家裡也有一個差不多大的女兒,趙老闆聊着聊着,還是會偶爾聊到許寒身上。
而且每次聊到,趙老闆都會看向許寒,許寒隻能硬着頭皮做出合适的反應。
哪怕他心裡慌得不成樣子,面上也不顯聲色,對答如流。
不過在趙老闆這種老油條眼裡,還是顯得很稚嫩,但他也不得不感慨一聲,真不愧是許冬生的孩子。
等到經驗豐富了,閱曆上去了,恐怕又是另一個許冬生。
趙老闆笑呵呵的誇了一句:“虎父無犬子。”
被外人說像許冬生這件事,讓許寒有點小開心。
但這也不妨礙他想找上廁所的借口,偷溜到沒人的地方喘口氣。
許寒正要開口,就聽見了趙老闆轉移話題,提起了這次慈善晚會主辦方背後的大老闆,秦修羽。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許寒放棄了尿遁,繼續在旁邊當木樁子。
他還以為可以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但趙老闆主要談及的對象,是一個和秦修羽的有關的人。
這個人是秦修羽的親弟弟,據說是小時候外出時,當時的保姆看護不當,才走丢了,今年五月份才把人找回來。
秦家還專門給這位失而複得的秦二少,辦了一個成人禮。
所有人都以為秦二少往後會經常出入各種社交場合,但不知道為什麼成人禮之後又銷聲匿迹了,據說是根本就沒在燕市生活。
秦二少的成人禮那天,趙總也受邀去了,在不近也不遠的距離見過那位秦二少。
“别的不說,那位二少長得倒是挺好看的,還很時髦,留着跟我閨女一樣的長頭發,當時我閨女眼睛都看直了……”
說着,趙老闆餘光掃過許寒,忍不住直視過去,直勾勾地盯着許寒看了十幾秒。
從見到許寒第一眼,趙老闆就覺得他眼熟,不是像許冬生的那種眼熟,卻又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聽到“好看”和“長發”的時候,許寒并未多想。
再好看,有本少爺的老婆好看嗎?我老婆才是真正的長發小美人,不,大美人!
當然,作為他老公的本少爺,肯定也是大帥哥,大美人和大帥哥注定是天生的絕配。
他正這麼想着,就發現趙老闆盯着自己看,看得他心裡毛毛的,突然就生出了幾絲心慌。
許冬生自然也察覺了趙老闆的眼神不對。
秦家找回二少爺這件事,許冬生之前也略有耳聞,但他和秦家基本沒往來,自然也就不會特意關注。
剛才還擰眉思索的趙老闆,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随即一臉恍然大悟。
“難怪我覺得你兒子越看越面善,他和秦二少長得也太像了。”
不安的預感得到驗證,許寒心裡咯噔,很快又否決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世界上人口這麼多,有那麼幾個長得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樣的人完全不奇怪。
那個秦修羽可是貓貓老婆的仇敵,他怎麼可能會成為秦修羽的親弟弟呢?
一定是今天早上共感的後遺症,把腦子給疼傻了,不然本少爺怎麼會聯想到這麼離譜的事情。
心髒瘋狂地鼓動着,眼看就要提到嗓子眼,隻因為許寒腦袋一道靈光閃過,想起一件事。
一件明明很模糊,卻又正處于呼之欲出的邊界線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趙老闆特意指了指遠處:“喏,那個就是我說的秦二少,要不是我瞧見了本人,還真想不起來,我記得他好像沒改姓,和他媽那邊姓,好像叫什麼池……池焱,沒錯!是池焱。”
許寒怔怔地望着遠處的那幾個人,這些人進場後就成為了衆人的視線焦點。
此時站在右後方的貓耳少年,和平時的形象大相徑庭,不僅穿着昂貴的手工西服,還戴上了一副眼鏡。
他還噙着笑,和身側的另一個少年說着什麼。
那個少年許寒也認識,正是和池焱住在一起的林子清。
兩人的前方還站着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許寒和對方有過一面之緣,也就是他家貓貓老婆上輩子的情敵秦修羽。
這三個人同框出現,震得許寒大腦嗡嗡作響,蒙上一層霧水的記憶頃刻變得清晰起來。
醫院……是醫院!
他都想起來了!
他和這三個的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學校,而是在醫院,在同一天!
就是那天,他逃課去醫院探望張天浩的那天,其實就已經見過他們三個人了。
率先見到的是秦修羽,在他出電梯的時候,看到一個男人在打電話,就随意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就是秦修羽。
還有離開醫院的時候,他還看到了一個有貓尾巴和貓耳朵的背影,那時候他還以為是有人在玩cosplay,還寫到了日記裡。
當時他以為的coser旁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打電話的那個男人,也就是秦修羽。
現在想想,另一個背影多半就是林子清。
原來,他一開始就見過他們。
隻是當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多了另一個自己,更沒有瞧見池焱,還有林子清的臉。
他隻把那一天當成了尋常的一天,事後根本想不起來這個插曲。
許冬生也在趙老闆的指引下瞧見了池焱,心裡隻是略感意外,但很快就被震驚取代,眼底一閃而過了慌亂。
隻因為他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池焱身上了,而是放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一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也不該遇見的女人。
溫翠玲,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難道池焱就是她的孩子?不對,趙老闆說池焱是秦二少,秦二少是前頭那位病故的秦夫人所出,那就不可能是溫翠玲的孩子。
父子兩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沖擊,因此視線毫無遮掩,就這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目标人物。
溫翠玲率先感應到有人在看自己,起初也沒太在意,隻是習慣性地掃過四周。
偏偏好巧不巧,第一眼就掃到了許冬生所在的位置。
目光掃了一半,她才意識到自己上一秒看到了什麼。
溫翠玲心如擂鼓,理智告訴她應該視而不見,可眼睛為了驗證自己沒看錯,已經朝着那個方向再次看去。
這次,溫翠玲不僅看清楚了許冬生,也看到了他側後方的許寒。
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突發狀況,讓溫翠玲大腦嗡鳴,産生了眩暈,身形晃動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扶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
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臂,池焱擰眉看去,正好和看過來的溫翠玲對上了。
他瞧見這個女人的臉色蒼白如紙,看到他的時候,瞳孔似有驟縮,塗了口紅的唇都掩不住她逐漸灰白的氣色。
意識到眼前的少年,并非是遠處的許寒,溫翠玲立馬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蒼白的五指收緊,将池焱的外套抓出扭曲的褶皺。
“幫、幫我。”
她快速掃了一眼四周,确定其它人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才穩住了身形,面朝池焱,手依舊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
“你想要的我會給你,但是你要幫我。”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現場放着舒緩的古典樂,還夾雜着人群的交談聲,如果不是池焱的五感異于常人,根本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幫她什麼?池焱内心疑惑。
池焱完全沒料到許寒也會出現在這裡,剛才又還忙着和林子清“培養”感情,加上現場的人很多,各種亂七八糟的氣息,因此他才并未在第一時間感應到熟悉的氣息。
這時候,秦修羽轉過身,看向弟弟,示意他跟自己走,“小焱,過來,我帶你去見個人。”
秦修羽也看到了許冬生父子二人,正好,既然大家都在,幹脆找個地方坐下來,一次性把事情解決了。
聞言,秦業榮随口問了一句:“見誰?”
秦修羽并未隐瞞,“就是那個和小焱長得很像,被綁匪誤綁的那個男生,他也是小焱現在的同學,說起來也是我們秦家連累了人家,也該有所表示。”
池焱呼吸一滞,幾乎在同一時刻擡眸,靠着直覺,他在第一秒就鎖定了人群裡那道身影。
竟然真的在這裡?!
是啊,綁架事件不僅僅是秦家和蔣家的事情,還有意外卷進來的許寒。
秦家可以不追究蔣家,但并不意味許冬生這邊會不追究,畢竟他兒子才是這次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如果許冬生非要追究,肯定會成為秦修羽和蔣先生的眼中釘。
意識到背後的連鎖反應,池焱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來。
自己為什麼沒有在一開始就料到這一點呢?
池焱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大腦變得越來越麻木僵化,不然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危機都預想不到。
如果不是理智還占領高地,他約莫會發了瘋一樣,捶打這顆沒什麼用的廢物腦袋。
池焱回神的時候,雙方已經在一處安靜的議事廳坐着了。
池焱木着臉,像是從來都沒見過對面的那對父子,更無視了許寒正在努力克制的,想哭的表情。
池焱不知道許小狗為什麼會想哭,但是能看出許小狗正在努力壓抑情緒,在很努力、很努力的不讓外人看出來自己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許冬生的對面,坐着的赫然就是溫翠玲,因此他一直心不在焉,也就沒有發現兒子的異常。
許冬生勉強抽出幾分精力,傾聽秦修羽的話。
從這些字裡行間,許冬生可以聽出秦修羽在暗示他,最好讓綁架的事情到此為止。
許冬生皺起了眉,沒有再想溫翠玲的事情,全身心解讀秦修羽的意思。
聽秦修羽的意思,倒也不是要他諒解那兩個綁匪,而是希望他不要追根究底,非要扯到更多的人頭上。
反正實施綁架的是那兩個惡徒,蔣夫人也是愛子心切,才不小心昏了頭。
如果要怪,就怪他們秦家,是他們害他兒子無端卷入這場豪門恩怨,對此秦家也會給許家一個滿意的補償。
秦修羽自然不會是說得如此直白。
如果坐在這裡的,不是許冬生這種商場上的老油條,而是其他人,恐怕還真以為秦修羽拖家帶口的坐在這裡,就真的隻是在單純的表達歉意。
許冬生知道自己的家底,和秦家這種豪門可謂是天差地别,有錢人之間也是有等級的,自己這種頂多就是小有積蓄,根本入不了秦家的眼。
對方給的賠償絕對夠有誠意,他沒道理不答應,如果許冬生是個重利益的人,肯定果斷答應了,但可惜,他不是。
他自認自己不是個好父親,卻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兒子換取好處。
池焱一直在盯着許冬生看,很清楚許總不可能答應。
“哥,時間不早了,拍賣會馬上要開始了。”
眼看男人要開口拒絕,池焱冷不丁打斷了這場别有用心的交流。
秦業榮也看出這件事不會那麼好解決,适時開口:“修羽,你總要給許總考慮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