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焱沒有心情打量這間精心布置過的房間,他上輩子就知道秦家很有錢,他們許家要是到了這邊的上流社會,恐怕也隻能處于金字塔的底端。
他捂着胃坐下,吃了這麼多東西,胃不疼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具身體的健康狀況本來就不好。
他恍惚覺得腿也在隐隐作痛。
在“許寒”的腿被打斷的那些年,他的腿一到陰天就開始疼。
那隻多管閑事的白兔子曾和他說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用的算是他自己的身體,所以他才會和原來長得有六七分的相似,保不齊腿疼的毛病也一起來了。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至少走路的時候不是一瘸一拐,難看死了。
過多的食物似乎抵在了喉嚨,明明脹得快吐出來了,卻還是想吃東西,且燒心,心煩意亂。
七八分鐘後,池焱已經站在洗手台前,沖刷着手指,又用漱口水反複清理口腔,再用水潑臉。
胃部變得空蕩蕩的,莫名的有些爽快。
吃也吃了,吐也吐了,該睡了。
***
下雨了。
許寒是被一道悶雷弄醒的,他睜開眼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天花闆上還亮着的燈,正要心安的再次閉上眼,又一道雷響起,燈閃了幾下,滅了。
他猝然從床上坐起來,人卻不算清醒。
隻因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胸發悶,心頭焦慮……
“砰砰砰——”
聽到敲門聲,許寒掐着手心:“誰?”
“醒了?起來吃早餐。”
是許冬生。
或許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許寒沒有剛才那麼難受了,問:“是不是停電了?”
門外的人:“沒有。”
似乎是想到什麼,門外的人說了聲“我進來了”,門随之打開,一看,屋裡果然黑乎乎的。
許冬生先是走到緊閉的落地窗簾那邊,向兩邊拉開。
這個季節天亮得早,雖然外面陰雨綿綿,但窗簾打開的瞬間,屋子也頃刻亮堂起來。
許寒不适應地眯了眯眼。
許冬生看過去,隻見兒子滿頭的大汗,臉和唇都白了,眼底還有一抹沒有完全退去的恐慌。
“稍後讓人來修,先去換衣服。”
一身的汗,許寒打開浴室的燈,是亮的,他站在花灑下沖了沖,等到頭腦清醒了,才出去換衣服。
餐桌上,依舊隻有父子二人安靜吃東西,還别說兩人吃飯的時候都是慢條斯理的,一看就是講究人。
做飯的孫嬸習以為常,她在這裡也幹了三年了,這對父子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這樣,都是講究人,骨子裡都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慢,真不愧是父子。
“我順路送你去。”許冬生擦拭嘴角,看向還剩下最後一口沒吃的兒子。
許寒咀嚼完嘴裡的食物,咽下去,才出聲:“好。”
依舊是一路的沉默是金,車子停在學校門口,現在是上學高峰期,來來往往都是車。
他們學校門口最不缺的就是豪車,許冬生對車子的要求不高,夠日常用就行,在一衆豪車面前,他的車子也就勉強湊個中等水平。
許寒還在車上就瞧見了杵着拐杖的張天浩,他打開車門,下車後,對許冬生說了聲:“我先走了。”
車子裡,許冬生看向兒子穿過人群,看不見臉,卻能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活躍。
也正常,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來就該有活力。
隻是在自己面前,兒子從不這樣罷了。
不過可能是端習慣了,這孩子在外面也沒有多開放,那身影大步走到好友那邊,還差幾步又放緩了腳步,漫不經心地朝前走,直到好友發現叫住他,他才波瀾不驚的看去,和好友走在一起,仿佛剛才急切追上去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些孩子氣的細節,許冬生都看在眼裡。
他不知道想起什麼,眼神有些悠遠。
進了校門,張天浩正興緻勃勃的和許寒講他昨晚做的美夢。
說起夢,許寒想到自己似乎也做了一個夢,就是醒來的時候好多細節都記不清楚了。
隻隐隐記得夢裡的他居然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還和一個男生談戀愛了。
夢裡的他,和喜歡的人漫步在學校池塘的石橋上,面紅耳赤的看向遠處随風擺動的垂柳,靠近男生的那隻手正在緊緊的抓着鼓足了很大勇氣,才牽起來手。
那個男生的臉,許寒完全看不清楚。
但是許寒卻清晰的記得夢境中的“許寒”。
記得他因為害羞而泛紅的耳尖,抿了又抿的嘴角,甚至是如擂鼓的心跳。
撲通撲通的,仿若就響在他耳邊。
他在用第三方視角,看到了一個因為忍住羞赧,終于和心上人牽起手的自己。
明明那張臉就是自己的臉,他卻有種在看别人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蠢兮兮的事情,才對這個夢境沒有代入感吧。
張天浩叽叽喳喳了一路,等到教室坐下,他又換了個話題。
“周末我媽生日,來我家吃飯呗。”
那天剛好還是母親節,今年就不用特意準備兩份禮物了。
許寒婉拒:“我爸回來了,就不去了。”
“回來就回來呗,他在家和不在也沒區别吧。”
張天浩太了解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了,說實話,每次在許寒家裡撞上許冬生,他壓力特别大,所以每次上門,都要趁着許冬生不在的時候。
他爸媽都親口說過他們自己也很怵許冬生。
特别是他爸,和許冬生一起長大,沒少被父母拿來和許冬生比較,許冬生簡直就是他爸童年和青少年,乃至現在的陰影。
“去嘛去嘛,我媽都說你好就沒來家裡玩了,我妹都念叨你好幾次了。”
他那快小升初的妹妹就是看許寒長得好看,每次見到許寒都羞答答的,聲音都要嗲上幾分,一口一個許寒哥哥,面對他這個親哥,就沒好氣的喊全名。
張天浩攬着許寒的肩膀,學着他妹撒嬌的口吻:“許寒哥哥,你就去嘛~就去嘛~”
許寒心裡頭無語,見頻繁有人看向這邊,他耳尖泛紅,無情推開他:“滾。”
張天浩當即拍闆決定:“打是親罵是愛,許寒哥哥,我就當你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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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早上醒來的時候燈壞了,好像又犯驚恐症了。
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裡的我談個戀愛傻乎乎的,像個笨蛋一樣的戀愛,真給本少爺丢人,夢都是反的,本少爺就算真談了戀愛,也不會因為牽個手都會臉紅成猴子屁股。
牽手什麼的,我才不稀罕,我談戀愛的話,要天天和我老婆啵嘴!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找到一個香噴噴的老婆給我啵嘴。
還有,張天浩約我周日去給他媽媽過生日,我不太想去,不是他媽媽不好,而是他媽媽太好了,他們一家都很好。
怎麼辦,我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有點嫉妒他。
——來自《許寒的日記(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