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了。”他說着點了點頭,向我遞來手裡的袋子。
我提着一兜水果進了廚房,這個房子很小但很精緻,到處都是窗子,天氣也很暖,牆根的植物會順着敞開的窗戶進到房間裡,我聽到客廳電視打開的聲音,水龍頭流水的“嘩嘩”聲響蓋住了客廳裡酷拉皮卡和生蔓的說話聲,這個小鎮的水果比我去過任何地方吃到的水果都更加香甜可口,汁水充沛。
一籃飽滿到快要綻開的車厘子洗好的時候,随着水龍頭關掉的動作,我不知道是否是生蔓刻意為之還是單純隻是巧合,雖然無意偷聽他們講話,可是接下來的談話内容還是一字不漏地傳入了我耳中。
少女用一種極其違和的、聽起來和我相同的嗓音對酷拉皮卡說到:“你是不是喜歡姐姐啊?”
我搭在水龍頭開關上的手突然一頓。
酷拉皮卡沒有說話,我緩緩吐了一口氣,想了想覺得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就像我也同樣喜歡着他那樣。他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雖然有時顯得有些過分成熟懂事,但仍不能改變他是一個小孩子的事實,在成長的過程中他需要陪伴和幫助。在這樣的關系裡,彼此依靠的我們兩個人,除了對方就都沒有能夠停駐的地方了。這是一種被聯系起來的、絕不複雜的感情。
清涼的水珠凝挂在水果彩色的外皮上,我空了空底部的水,又轉頭去切其他水果。
酷拉皮卡沒有應聲,生蔓接着說:“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哦,因為我在牽扯到姐姐的事情上都會比較敏感呢,但是有關姐姐的事,我或許還是會知道一些比你更多的内幕。跟在姐姐身邊是一件比較危險的事,你有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嗎?”
危險?她指的是什麼?不應該是念能力的事啊……明明除了西索和伊路米之外,現在還不存在知道我詳細能力的第三人。
“我自然有準備的,更何況這種事需要什麼心理準備呢,正因為我堅定地想要陪在她身邊,所以不論即将經曆什麼我都會和她一起面對。”
“那如果将來你有了什麼擺脫不掉的麻煩,又該如何保證我的姐姐不被你那些事牽涉其中呢?”
“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把她卷入我的事端裡……隻是那些東西與我堅持下去的理由實在關聯過深,是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的,但是……我不會讓她為此受傷。她與我的目的無關。”
聽到這段話,我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即使我與他想法相同,想盡可能地為他多做些什麼,可在講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似乎還是把我排除在外。
“這我倒是理解,畢竟誰都有難言之隐,但是,這也正是我與你的區别之處——與你不同,為了姐姐,我能放棄屬于我的一切,我能給姐姐的東西遠比你能給她的更多。”
酷拉皮卡沒再說話,我用水果刀默默在砧闆上劃動,紅色的果汁流下來,染得我指尖也變紅。
“話說回來,你覺得我如何呢?”沒有深究酷拉皮卡的沉默,生蔓接着說道,“你喜歡姐姐哪裡?性格?樣貌?還是她能陪着你這件事本身?如你所見,單從外貌上來看,我與姐姐是分毫不差的,頭發當然也可以剪短。我們性格雖然有些差異,可我是最懂姐姐的人,模仿她的性格自然也不在話下,我完全可以代替她陪着你。”
我聽到酷拉皮卡想說什麼,可是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她打斷了,她輕輕噓了一聲,說:“聽我講完。”
“跳過上一個問題,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你對姐姐的喜歡是一種什麼樣的喜歡呢?或者說——你與姐姐喜歡你的方式,真的是同一種喜歡嗎?你想要的東西,真的能從姐姐那裡得到嗎?欲望這種東西……不論深淺,都是危險又迷人的。可是我卻能代替姐姐,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我們的出發點相同,全都是為了姐姐,可是你對姐姐的愛絕對不會比我更多,當然,我想表達的也不是這個,我隻是想跟你說……希望你能記住我。”
後面她還說了什麼,隻是聲音很輕,像耳語一般,我沒能聽到。
到這裡為止我就已經有點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麼了,而且我也能感覺到聊天的氣氛明顯在向着奇怪的方向發展。切好最後一顆芒果之後,我甚至來不及清洗刀具,就匆匆忙忙端着水果盤走了出去,為了打斷他們的談話。
我意識到,讓這兩個人單獨呆在一塊兒的選擇是錯誤的。
一開始我和酷拉皮卡說的是,讓他和生蔓單獨相處也許有辦法知道一些新的情報,因為她與我、與鏡之間的關系在我看來仍然是有些混亂的,而相對更理性的酷拉皮卡似乎比我更能應付她。我不知道酷拉皮卡有沒有聽懂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我不敢說再這樣繼續下去生蔓還會單方面跟酷拉皮卡聊些什麼。
在我走出去那一瞬間,談話戛然而止了。
空氣變得很安靜,或者說凝重,酷拉皮卡臉色有些慘白地坐在那裡,他雙手撐住腿,低着頭,神情看起來十分疲憊,甚至沒擡頭看我一眼。
倒是生蔓站起來接過了我手裡的果盤,拉着我坐到了她的旁邊。
夜晚就這樣在一種怪異的氣氛當中度過,我很擔心酷拉皮卡的狀況,但因為生蔓一直拉着我,我從頭到尾也沒能騰出機會仔細問問他究竟怎麼了,哪怕我嘗試過隐晦的詢問,他也隻是輕輕搖搖頭說句沒事。
後來就這樣不得已的,我們各自回房間睡覺了。臨睡之前,似乎是為了叫我放心,酷拉皮卡又一次向我重複到他沒關系,叫我不用擔心。
我和生蔓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我有點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事實上哪怕隻是看着她都會讓我有種淡淡的不适感。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雙生妹妹這種事,加上我們相像得太過絕對,這帶給我視覺上的沖擊遠直接于和她相處的模式上,而且她本身也讓我覺得有些捉摸不透,似乎是藏着很多我還不知道的謎題。
除此之外,令我有些不舒服的另一件事,是我對她的某種心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