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看到寫着墓園二字牌匾的一刹那,林惜喬心裡就閃電似地炸出了個模糊且十分荒謬的猜測。
隻一秒林惜喬又自我否定了這個猜想。
因為這個猜想成真的可能性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實在是太微弱了。
但這個可能性的出現就像暴雨天猛然炸響的驚雷,雖然轟鳴聲稍縱即逝,但隻要一想起還是會讓人連心髒都顫栗起來。
林惜喬懷着難以言喻的心情跟着季時衍走進墓園,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
直到季時衍在那塊墓碑前停下腳步。
在看清墓碑上的照片和那行醒目刻字的瞬間,林惜喬一路緊張忐忑的心猛的懸停住,連呼吸都凝滞住。
——愛妻林惜喬之墓
那個微乎其微到讓她不敢相信的可能,在此刻,真的成為了現實。
她呆站在樹蔭之下。
頭頂茂密的樹冠在地面投下一圈陰影,光影交界處仿佛分割開兩個世界。
她在昏暗中看着陽光下那個颀長挺拔的身影。
已經不再年少的青年季時衍,特意換上少年人的衣服,獨自對着那塊寫着她名字的墓碑。
獻花、喃喃自語、以及離去時虔誠地吻她冰涼的墓碑。
林惜喬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對季時衍改變穿衣風格的猜測。
如果自己就是季時衍口中的女友,那麼他将自己打扮成少年的模樣來墓園見她是抱着怎樣的想法呢?
原來不是比喜歡的人年齡大,而是因為他喜歡的那個人生命永遠定格在了18歲,他的時間卻從未停止流淌。
季時衍是否是為了在她面前保持她記憶中熟悉的模樣呢?
明明榕城現在是豔陽天,可林惜喬卻覺得好像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雨。
眼淚像順檐而下的雨水從她的臉上不停歇地滾落。
季時衍的每一個舉動都電閃雷鳴似的在她心頭炸開,雷聲一道響過一道。
林惜喬覺得如果将這雷聲實質化,自己的心肯定早已被炸得稀巴爛了。
在今天之前,林惜喬怎麼也不會想到,季時衍是真的喜歡她,喜歡到即使她死後十年,也依舊是他拒絕别人的理由。
一隻白色的小貓邁着飛快的步伐地在榕城街頭奔跑。
路過的行人偶有側目,但不會有人知道這隻小貓此時身體裡住着的是一個人類靈魂。
林惜喬靈活地繞開前方地面上的一個廢棄易拉罐,焦急地往季時衍家全速移動。
她現在終于知道了季時衍喜歡的是她,并且對她的死難以忘懷,那她就不應該再隐瞞自己的身份讓季時衍繼續難過下去。
林惜喬想,不管結果怎麼樣,她要向季時衍坦白自己的身份!
林惜喬很着急,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季時衍跟他說明身份。恨不得立馬從口袋裡掏出任意穿梭門“唰”地瞬移到季時衍家。
但由于剛剛在墓園裡一時沒回過神來,讓季時衍先行出了墓園,等她出來時早已不見季時衍蹤影。
早先出來的時候隻顧着跟緊季時衍,沒怎麼注意路線,偏偏墓園的位置還比較偏僻,這就導緻她在回去的路上多費了不少時間。
等到好不容易終于找到路,抵達季時衍家門口的時候,林惜喬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但緊接着林惜喬就發現她出來時特意弄開的那扇窗戶被關上了。
并且季時衍家家門緊閉,門上依舊挂着那把鏽迹斑斑的鐵鎖。
季時衍不在家,林惜喬不由得想歎氣。
一回生二回熟,林惜喬熟練地往上輕輕一躍登上窗台。
然後趴在窗台上,腦袋枕在爪子上眼巴巴地等季時衍回家。
……
季時衍怎麼還沒回來啊。
明明早一步離開,而且自己還迷路了好久來着。
還是剛才已經回來過一次了,然後發現家裡的貓不在了出去找?不然窗戶怎麼關上了。
但窗戶也有可能是風吹的?他會發現自己不在家嗎?
不過窗戶還落鎖了,所以就是季時衍回來過了吧。
林惜喬趴在窗台上思維發散,過于緊張着急的情緒讓時間仿佛變得十分漫長。
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她好想馬上見到季時衍,一刻都等不及。
但轉念一想,季時衍這十年裡想見她的時候連等待的機會都沒有,林惜喬又覺得自己可以等季時衍到天荒地老。
過了不知道多久。
寂靜的院子裡傳來一陣細微聲響,林惜喬耳朵尖靈敏地抖了兩下,飛快擡頭看過去,果然是季時衍回來了。
林惜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時衍,季時衍也沒出聲,就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和她對望。
此時驕陽正好,逆着光,他臉上的神色林惜喬看的并不分明。
但林惜喬大概能在腦海裡勾勒出,季時衍用那雙潋滟的眼睛,神色平淡地注視她的模樣。
林惜喬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重獲新生的那天,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場景。
她在窗台上隔着幾步的距離和季時衍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