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
曾經是壓在他身上的一座大山,而現在,卻是随時可以抛棄的累贅。
僅剩的理智,固有的貪婪,頑強地阻止了真一繼續火上澆油的沖動,吩咐該做什麼的做什麼,打算吃頓好的再出發。
“說來,那個女人的名字叫什麼來着?”他詢問着幸存的下仆。“她知道該做什麼飯菜。”
仆從戰戰兢兢地表明,他不知道真一說的是誰。
而實際上,作為直哉最大的怨恨對象,首當其沖的受害區域就是真一的院子。其次則是禅院扇——面前的人實在面生,得不到答案的真一隻覺掃興,就轉身統籌全局去了。
『死了也好。』
那個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女人,應該被稱作母親的那位,真一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亦再不喚她母親,自然也無從問起。
『若你因我而死,詛咒我。』
『恨,并繼續憎惡我。』
雖然真一能找出千百種理由去推脫責任,但他絕不會否認殺死直哉的是他這個事實,也不會逃避因他而生的咒靈所生的罪果。
縱使禅院的他人想要問罪,但家族的興衰向來寄托在強者的身上,是以,這裡無人敢正視真相,無人願意揭露真相。
事實一如真一意料之中。
隻是咒靈直哉鬧得有些厲害,搞得除了真一之外,禅院現在一個能站着主事的人都沒有。
失去良心的真一強迫甚一在交接文件上簽了字(真一:是重傷又不是重度昏迷失去意識,給我幹活),愉快地把爛攤子扔了出去。
“你究竟要幹什麼,明明……”現在隻有你能力挽狂瀾,救禅院于危勢。
“殺意難平啊。”他感歎着,打斷了甚一的話,“不趁着現在放縱,以後可都沒那麼好的機會了。”
與往常讨巧賣乖的笑不一樣,真一的愉悅,哪怕是試圖壓住放肆的嘴角,也無法阻止内裡的瘋狂。
真一看他的眼神,讓他渾身戰栗發麻——那是充滿着興奮,缱绻溫柔的,糾結着阻止着讓其散發殺意的目光。
那是真一平常看屍體的眼神。
憐愛而熱烈得讓人毛骨悚然。
于是,甚一不再追問,隻希望這個瘋子現在有多遠走多遠——必要的時候,再推他一把,讓他徹底走向毀滅。
明明在印象裡,就隻是個睚眦必報一肚子精明壞水的小子,但是現在……他毫不懷疑真一會因為控制不住而大開殺戒。
明明是人,卻已與詛咒無異。
肆無忌憚地釋放惡意的才是詛咒,真一自覺隻是挑了個合适的時機把過去的惡意發洩出來,事實上他并不覺得有多盡興,殘存的理性強按着他給自己留點餘地。
『全毀了才好呢。』
他是認真這麼想的,但理性也判定這是一個不現實的想法——因此隻能彎彎繞繞地去達成目的。
比如忍耐等待合适的時機,比如積累實力以期面對将有的危機,比如及時行樂以免過時不候。
人生在世桎梏頗多,就算無法全部舍棄,想要達成的願望也不會因此被隕滅。
『想要不再恐懼,想要安心。』
『想要舒服地躺平。』
這是不知如何該達成的願望。
『隻要局勢和平,我也應該能享受一會兒安甯吧。』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為了自己的期望,真一有必須排除的危險因素——雖然死滅洄遊也可以放着不管,但是在把家主之位強塞給甚一之後,真一就必須去做了。
『如果在期限到達之前就死去,那也是無可奈何。』
『反正之前的計劃已經都做到了。』
『接下來——』
*
構築以咒力為基礎創造術師認知之内的物質——真依曾經受制于咒力,無法做到更多,更好的發揮術式的優勢。
但現在,她受制于“認知”與“經驗”。
即使通過“解構”(真一的說法)束縛得到了咒力的補足,她也無法如她的大哥那樣,構築出一些過于複雜的咒具。
複刻于咒具上的術式構成真一曾向她羅列過幾種,而後因自身能力有限,她也未在這方面深造。
真一離開“家”之後,她沒有選擇跟着真希一起走,而是嘴硬着:“手裡沒武器你是想去喂咒靈嗎?”塞給了真希一把,她能做到的最好的咒具“噬魂刀”,而後别扭的去和西宮彙合,做場外援助的工作。
傳遞信息,以及其他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