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她如何舍得利用他……
滄溟像吃了三斤果脯一般,心中泛起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笑了笑,輕聲道:“你過來。”
滄溟發話,應鐘隻好再走近一些,近到伸手就能觸碰到矩木粗糙的樹幹。
“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是打算以後不再來看我麼?”
應鐘垂下了目光。他覺得有些難堪,或許是有些事情憋在心裡太久,總需要一個發洩的途徑——然而對象不應該是滄溟。
他不敢去看她,甚至不敢想象當自己說完那句話時對方的表情。
雖然他心中的想法也大差不差,但這種表達還是……太不體面了。
他沒看到滄溟略顯遺憾的表情,若不是不能移動,滄溟都想親自擡起他的下巴強制他正視自己。因為語言總是蒼白的,哪怕是命令。
“嗯?”
“沒……沒有。”
看,還是這樣。
“你過來些。”滄溟笑道。
應鐘又往前遲疑地挪了半步,兩人之間距離近得幾乎呼吸相聞。
明明這平台上沒有第三個人,滄溟仍是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然後她敏銳地發現,應鐘耳尖迅速地紅了。
“滄、滄溟……我突然想起還有公務未處理,這就告、告退。”應鐘眼神亂飄,匆匆忙忙行了一禮,落荒而逃。
滄溟愉悅大笑,銀鈴般歡快地笑聲久久回蕩在平台上,還未走遠的應鐘突然一個趔趄,差點将自己絆倒。
然後她發出了更加快意的笑聲。
應鐘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大殿,一路上表情冷淡,行色匆匆,天府宮的祭司們看到他的表情心下惴惴,以為自己公務上出了什麼纰漏,甚至都想好了請罪的話——
誰知天府祭司理都沒理他們,一陣風似的消失在視線盡頭。
祭司們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應鐘則根本沒在意自己路過了什麼人,又給屬下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他一路直奔書房,在椅子上坐好,盯着猶自晃動不安的門簾,開始發愣。
他遲疑着擡起手,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臉上溫度滾燙,适才被氣息掃過的地方尤其敏銳,留下一絲麻癢的觸感。
耳邊仿佛又回蕩起女子适才的話。
“你不夠坦誠……應鐘,你明明喜歡我,卻為何從來不敢對我說?”
*
天氣稍微暖和起來之後,城中下了一場濛濛細雨。
隔壁種植區祭司報上文書,說是農耕偃甲出了一些問題。為了不耽誤農時,請神殿盡快派人修繕。
謝衣看到這份文書,當即眼睛一亮。
“師尊,農事重要,萬萬不可耽擱。弟子長于偃術,此事就交給弟子吧。”
沈夜頭也未擡,揮一揮手,将那卷文書攝入手中,看過一遍,道:“隻是微末小事,還用不上你親自去。”
“師尊……”
“族中又不止你一個偃師,你搶了他們的公務,讓他們如何自處?”
謝衣蔫了下來,神色怏怏地拿起另外一卷文書。看到裡面的文字後,神色開始變得認真,提筆寫下批示,然後放在一邊。
這些批過的木簡最終被沈夜一一過目,指出他某個不當之處,然後用法術将文字抹掉,重新批示。
沈夜滿意地點了點頭,将這些文書陸續派發下去,轉向一直沒有離開的謝衣:“聽風琊說,你就任生滅廳後,經常曠工?”
“這……”謝衣心虛地笑了笑,“确有其事。弟子看了最近幾年的生滅檔案,發現族人冬日死亡率有所上升,便想着能不能造一座大型偃甲。這幾日沉迷畫圖……疏忽了公事。”
“是什麼偃甲?展開說說。”
“弟子想在城中五色石熔爐的舊址造一座偃甲爐。若是能完成,便可以改善城内溫度……不過據弟子測算,偃甲爐也需要五色石加以驅動,雖能減少些用量,可終歸還是有消耗。”
沈夜皺眉:“五色石經過多年分發使用已經所剩不多,若是偃甲爐需要大量五色石,還是維持如今的情況為好。”
“弟子也是這麼想。”謝衣笑道。
沈夜:“為師不反對你造偃甲,隻是也不要疏忽公事。”
“是。說起來,弟子很是好奇一件事,請師尊解惑。”
“何事?”
謝衣遲疑道:“弟子才疏學淺,資曆不足,如何能擔任生滅廳主事?”